隔着一条街,几人都没有骑马,刚刚那佝偻着腰的老者在前面带路。
在清冷的夜色里,老者如同白日一样穿梭在小巷胡同中,没一会就到了楚勇说的那条街。
街角有一棵古树,楚勇把手放在嘴边发出一阵咕咕声,从树上下来一个也是穿着夜行衣的人。
瞧见宋承泽一拱手,“林爷,从这边数第三家,门口有一个小石狮子那户。那两个人是从前门进去的,后来再来的人从后门进去的。”
“一直没出来?”
“前门没有,后门应该也没有,属下没有接到信号。”
宋承泽点了点头,“继续盯着,走,咱们去后门那边。”
待他们几个绕到后门去的时候,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出来四五个人。
楚勇从袖子里扯出一块黑色的巾帕递给宋承泽,宋承泽系在耳朵上,蒙住了口鼻。
借着后边人提的灯笼,端王那张脸出现在宋承泽面前,居然真的是他?
只见端王也是穿着普通衣袍,前面两人牵来了马,门里又出来两个人。宋承泽向楚勇看去,楚勇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个人就是孟海留下的人了。
端王接过马缰,“难为你们将军心里有数,他这样做是再正确不过的了,算他识相。只仅凭你们两人这几句,叫我相信他是万万不可能的,我要看结果。半年,最多半年,我要看到老五倒霉,到时候我自然就相信他了,他说的那些我也会考虑。”
孟海其中一个部下点头道,“您放心,将军既然留了属下,就是为着能见您一面。得您这一句话,余下的事,您只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端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上马,却听见身后之人道,“谁在那边?”
这个房子的后面紧挨着一条河,没有什么人家,河边有几棵树。宋承泽他们只能藏在树后,那里是个斜坡,前头人的灯笼一晃,倒映出人影在雪地上。
那边话一出来,楚勇按住腰间,轻声吩咐身边跟着的人,“护送王爷回去。”
说话的功夫,端王那边的几个人已向这边来了,楚勇拔出软剑猛地跳了出去迎着那几人而上。
这边,宋承泽由着另外两个护卫护着,快速向着刚刚来的路口跑去,树上放风的人也下来跟着楚勇一同应对端王的人。
端王看着跑走的三人,眯了眯眼睛,“去追那几个人。”
自己则翻身上马,顺着宋承泽跑走的方向而去。
听着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宋承泽加快脚下的速度,只要转出这个街角,自己的马就在那里。
但人是跑不过马的,没一会端王带着几个人就追了上来,两名护卫与端王的人打斗起来,宋承泽不敢多停留,继续向街角跑去。
端王一夹马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越到宋承泽前面,一个回身,手上用力,宋承泽的右臂被划,棉絮飞了出来,袖子被割掉一块。
端王收回手,“你站住,我保证不会伤你性命。”说完,第二下又向着宋承泽刺来,宋承泽一个闪身向另一边跑,只那边是一户人家的后门夹道,根本出不去。
宋承泽感受着那匕首再次向自己袭来时,突然身子一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夹起自己跃上前面的房檐,几个跳跃间不见踪影。
宋承泽的侍卫见王爷被人带走,无心恋战,急急跑出街角。
“王爷莫担心,在下吴痕。”
宋承泽听得这话,轻轻闭了闭眼睛,又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吴痕是周钰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尤其是轻功更是佼佼者,瑞王府的满府侍卫,包括楚勇与董海都在他之下。
说话间,吴痕带着宋承泽已骑在马上向着瑞王府的方向而去。
“你们不是从铁铺那边走了吗?”
“二爷与许世子从那边走的,岳三爷从另一个门走的。只二爷落了东西,在下去取。刚刚走到了那巷子口,瞧见了东叔,才知道王爷来这里,在下怕王爷带的人手不够,再有危险,就过来看看。”
东叔就是刚刚那个带路的老者。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瑞王府的侧门,“在下回去瞧瞧楚大哥他们怎么样。”
宋承泽点了点头,“小心。”
吴痕应是,看着宋承泽进了瑞王府后,上马回转城东。
――――――
端王看着自己的匕首,鲜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红艳。
没一会,护卫之人围了上来。
“抓到了吗?”
端王府侍卫长一抱拳,“死了一个,其余都跑了,功夫都很高。”
“蠢货,去查那死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端王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匕首,他把匕首送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刚刚割掉的那人袖子上的一块布。
“拾过来。”
端王接过来翻来翻去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突然眼睛一亮,似是不相信,用那块布轻轻擦了擦匕首上的鲜血,想了半晌,阴沉着一张脸道,“走,去瑞王府。”
――――――
瑞王府外书房,张德成正细细地为宋承泽的右臂上着药。宋承泽实没想到,端王的匕首居然那么锋利,也没想到端王居然下手那样狠,看似那么一下子,却划的不浅,血已被冻住,袖子被染红。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宋承泽轻声交待,“派人去外头往城南的路上迎一下楚勇与董海。”
胡昌盛接到张德成的示意,哈着腰退了出去。
“王爷,王妃那里老奴安排人去告诉一下,今儿晚上不回去了?”
宋承泽躺了下来,“不必,我略歇歇就可以了,你出去吧,不要让别人进来。明天一早让宋禄来,若是楚勇与董海回来了,让他们来见我。”
宋禄是瑞王府的长史。
宋承泽躺在书房内室的火炕上,透过多宝阁的镂空可以看到院里随风摇晃的灯笼。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一直以草包形象示人的端王好似突然有了太多的秘密。要怎么探寻他这些秘密呢?宋承泽抬起左手揉了揉额头,他太需要帮手了,并不是那些能干的手下,而是能方便为他打探不好打探事情的帮手。
孟绮那张娇嫩的脸孔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孟绮的那些话来。若是一个月前或是十几天前他听到这些话都会觉得那是话本子,但此刻却从他新婚妻子的口中说了出来,而他居然认真地听了,还给了她机会。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她怎么证明,孟绮说的那三点,这些日子他也有细细考虑过,每一点都有道理又似没有章法,但他却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他唯一赞同的就是孟绮不想成为真正的瑞王妃,他也不想。
要他与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行那夫妻之事,就算女人告诉他,她已忘记那个男人,他也做不到。就像孟绮说的,洪哲是他们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他不缺女人,若是他愿意,他也可以如诚王和景王那般,后宅里住满女人。当然,女人心里有谁,只要他不知道他就不会往心里去。
但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且他还知道她与洪哲的过往,闹得那样轰轰烈烈,那样人尽皆知,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所以,当孟绮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松了一口气。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一个在内室大炕上,一个在临窗大炕上度过十多天的时间。
只要过了新婚头一个月,他就搬回外书房来住。需要时再回内宅,也不怕别人议论,毕竟这也是孟绮想要的结果。
先不想了,由着她折腾吧,最起码目前看来,她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不堪,那样无能。孟绮绝对是一个有心计,有章程的。自己莫名地放心把内宅交给她,她说的对,瑞王府的内宅乃至外院都不是牢不可破的,借着她的“跋扈”劲,许是能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先看看吧,自己对她那个一纸休书的约定还没点头,再看看……
正想着这些,就听见张德成站在门口,“王爷,端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