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听着张德成恭敬地说完，一半了然，一半意外。真没想到，李满仓居然为了那还没到手的银子就为诚王办事，而且他连与他接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是蠢笨到家了。
“王爷一开始也不相信，理由居然这样简单。后来董海把他的腿都敲断了一只，他还是那些话。只说自己在内宅不得重用，且海嬷嬷与他抢权厉害，出力的活他去做，挣钱和交人的活分毫没扯到自己身上。最让他意难平的是，他与奴才虽说都是王府的管事太监，一个负责内宅一个负责外院，但他与奴才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却是天上地下。
“他说，他一开始到王爷身边时也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奈何一次次的事项叫他寒了心。特别是前年，王爷提拔了胡昌盛负责碧波堂的事项，全然不顾他为小喜子经营那么久，这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叫他在徒弟面前没有面子。”
孟绮冷哼一声，“这也能成为他背叛王爷的借口？”
张德成抹了一下额头，“好在，他是两年前开始背叛王爷的，而那个时候王爷对他并不是全然相信，他能传递出去的消息都是一些内宅琐碎，好似这次派人把诚王妃的礼物换了是最大的一次动作。”
孟绮站起身来，她倒是相信李满仓说的，但她绝对不相信李满仓提供的信息对诚王府的作用那样小。有些事，说出的与听进来产生的作用可大不一样。
“他没说那人是如何与他联系的？我就不相信，那人在府里与他联系，他会不知道是谁？就算不知道，那身材，声音还有走路时的样子，总会有一样让他熟悉的吧。”
张德成微弯下身子，“是，王爷也是这样问的，他说并不是低等婆子或是丫头，且头脑十分灵活，对府里的事项知道的也多。看上去不像是小姑娘，声音明显是压着的，怕是不想让他知道。”
“那人是如何联系上他的。”孟绮转过身问。
张德成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若不是今儿这样暴出来，咱们倒不知道李满仓居然是一个好赌的。”
“赌？王府里是不允许的，难不成他去了外头？”
张德成点了点头，“正是，王爷往回来的时候与奴才提起，怕是李满仓是被诚王下了套的。李满仓说是三年前有一回他回老家为他父亲母亲合坟，因着他做了王府的内宅管事，虽说是太监，却是得到了乡里的欢迎。恭维的话就更多了，那几日都是围着他转，求他办事，也有讨好的。
“后来，就有人引着他玩猜点子，倒让他赢了不少钱。待回了府后，被人恭维玩的好，他那个时候刚刚玩这个，正是上瘾的时候，奈何府里没人跟他玩。他就去市井里玩，之先是不当值的时候去玩，后来次次都赢，每隔几日手就痒痒，他寻着理由出去。
“只没想到，半年的时候就把体己输的差不多了，那赌场知道他是瑞王府的内宅管事，大方地赊借给他，翻了两回本后，又开始输。”
“他输了多少？”孟绮问。
张德成摇头，“具体多少不知道，他也没说，只说赌坊不在借给他后，有个也在赌坊常玩的人，说是可以替他还。李满仓自是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食，可是不还，那赌坊就要上瑞王府的门了。他怕这件事被王爷知道，索性点头，而帮他还赌债的告诉他，以后只要他在王府帮些小忙，这些钱就不必还了。”
孟绮了然，“他传出去的消息，与王府的损失大不大？”
张德成道，“王爷让奴才告诉王妃，不必担心，有几件事虽说是王府的小事，但却是可以深挖的。王爷也联系到诚王爷的几次话里话外，似乎透露出什么，王爷自会去处理。”
“府里呢？王爷如何说？”
“李满仓说，他不知道怎么和那人联系，每次都是那人联系他，一般都是半个月左右联系一次。王爷想着，就算这次不对着李满仓下手，只芍药香露换成桂花香露这件事，怕是已引起诚王爷或是府里那位的警觉。”
没错，孟绮也是这样的想，这也是她没有反对宋承泽对李满仓下手的原因。而有时这样虚虚实实倒更能让人露出马脚。
“小喜子是李满仓的干儿子？”孟绮问。
“对，他等着小喜子给他养老送终的。”
“好，这样看来，小喜子一定对咱们府里这位诚王爷的卧底清楚一二。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德成对孟绮的聪明一点都不意外，王爷原本想回来与王妃说这件事的，但临到王府的时候，接到宫里旨意，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爷让他先与王妃说，还特意叮嘱他，不必有一丝的隐瞒。
“李满仓现下如何？”
“还活着，王爷的意思是总要把府里那位挖出来才成。”
孟绮嗯了一声，“也好寻也不好寻，且发现端倪之后，我就让汪成海注意那两个院子了。现在加上李满仓提供的信息，想必用不得多久就会有眉目。而且王爷这样处置李满仓，怕是那人现在已逼着自己现原形了呢？”
张德成微微一笑，“是，王爷也说，大家都知道打草惊蛇，却不知还有狗急跳墙。且李满仓还交待，府里那位好似从外头得来信息并不容易，好多时候都需要他，尤其是往外带的。”
“哦？如何带？”
“说是那人给的消息也不多，且也不是每次见面都给，一旦给了，只需要捎到一间茶铺去。王妃放心，楚勇已然去查了。”
孟绮点了点头，那些外头的事就不是她操心的，她现在只管把府里的这个内鬼揪出来就成。
“想必你也知道，白氏已然被我列入怀疑的名单。”
“是，王爷已交待宋大人去查清泉街上的情况了。”
“所以，我现在要安心地清理内宅的人，外院那边有两件事要烦请张公公操心。”
张德成听得这话，连忙哈腰应声道，“王妃折煞老奴，请王妃吩咐。”
“一是看着些报春，她有任何异样马上来告诉我，尤其是与王爷有关的。二是程千，把他的底摸透，尤其是他媳妇的娘家还有他兄弟的事。他不住在后街，怕是一些事项你们掌握的只是皮毛，我不要那些皮毛。”
张德成吃惊地抬起头，程千是由宗人府指派开府时进的王府，一开始表现还算不错，也是那个时候刚刚开府，有许多需要典仪操办的事，尤其是王爷与先林王妃的大婚。
只是此人太过活泛，加上毕竟不是打小跟在王爷身边的，所以王爷一开始并不是很敢用他。而他又是个性子急的，总想着在王爷面前表现，且还靠着踩着别人表现自己，几次之后王爷歇了把他纳入自己阵营的打算。
原本宋大人还建议不若让他回宗人府去吧，只王爷说这么多年了，他只是善于钻营不顾手段罢了，晾着就是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若真是打发回去，宗人府势必再安排一个来，王府不可能不设典仪，到时候怕给别人机会，还不如继续用他。
所以，他们外院的，王爷身边的虽说不至于把这个程千当成透明人，却也是只有这么个人而已。
张德成想了想道，“王妃？可是发现程典仪什么？”
孟绮点了点头，“对，他已然露出了尾巴，只是我现在还想利用他，他可真是不能打草惊蛇的。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告之王爷。”
“是，老奴明白了，明儿就安排人去打听他的情况，尤其是他媳妇那边的情况。”
张德成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又不好张口的样子，孟绮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纳闷，我为何让你看着报春，而不是海嬷嬷？”
张德成一拱手，“不怪王爷夸赞王妃，真乃妙算也。”
孟绮扑哧一乐，“王爷夸我？我可不信，我一天到晚地扯他后腿。”
张德成站直身子，摆着手道，“老奴半句谎话没有，尤其是打寒苑这件事之后，甭说王爷了，就连陆老都赞王妃一句惠智兰心，是真的。”
张德成另一句话没说，就是每当有人同意王爷称赞王妃，且再多说几句时，王爷总是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我心甚安的样子。
“海嬷嬷之所以去外院，都是因为王爷念着旧情，且她若是老实地待在外面，有个营生做着我自不会多管她。只她却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更或者是被人鼓动着有了更大的野心，但也不排除她与李满仓一样有苦衷。只她的事，我会让王爷为我安排的外宅的人去查。我之所以让你注意报春，我是想从她身上发现利用海嬷嬷的人。”
张德成一脸严肃，“王妃是想查出以前利用的还是现在继续利用她的人？”
“都有，而且我猜想，海嬷嬷的身后应该不是一个人。”孟绮喝了一口茶，“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德成摇了摇头，“怕是急事，王爷原想着回来换身衣服，您也知道去那种地方，王爷自是穿着普通衣服。只宫里来的小黄门却说，皇上的令，见到了王爷就马上去宫里。”
这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