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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的宫墙很高,很厚,很老。

在夜色中匍匐着,犹如一座洪荒莽兽。

禁军在内外巡逻,点点火把绕成长龙。

人人身上佩戴着甲胄兵器,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依旧是那一条似乎永远无人问津的小路。

两个人并肩而行,倒是没有太多的礼法限制。

魏渊认识韩意已经很长时间了。

二十年前,韩意不过是一个长相柔美的天阉太监。

二十年后,韩意则是这座城墙之内所有阉人嘴里面的老祖宗。

韩意的身份特殊,并且武学天赋很好。

或许也是因为天阉之人,他早早的就迈入了宗师境界。

并非是如今的这种借助五浊之气修炼的宗师。

而是真真正正以气血鼓荡七窍六腑,逆转先天的先天宗师。

实力强大,毋庸置疑。

而如今,也已经到达了宗师大成的地步。

约莫十几年之后,便可以突破玉液宗师了。

只差为了魏渊一筹。

两人一者是大貂寺,一者是齐国公,双方都包藏祸心,但是脸上却是一副交谈甚欢。

韩意笑着说道。

“今年有幸看到了大将军的战报,又杀了数万北边的蛮子,壮我陈国国威,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算不得什么大事,每年不都这样?”魏渊只是笑着回复。

那韩意继续问道。

“作为奴才,既然是想要帮自家的主子问一下不该问的东西,还请大将军见谅。”

“你说就是了。”

“流州之地修建城池,派遣边军入驻已成定局,那么接下来的推进,该什么时候推行?乌桓已经不成气候,可是为什么总是时时不见大将军斩草除根?”

“难道说大将军手中得刀已经生锈了不成?”

魏渊呵呵了一声,笑着说道。

“遍地草原,那些乌桓余孽弓马娴熟,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斩尽杀绝,他们和东胡虽然分家了,但是如果闹得太难看,或许又会并到一起,估计到时候不光是流州,就连并州幽州一同都要倒霉。

只能徐徐图之啊。”

韩意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寒光,却是面带笑容刚说道。

“大将军说话半真半假啊。”

魏渊不置可否,说到底,怎么处置乌桓余孽,这个处置的权利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手上。

杀了乌桓余孽,到时候边关太平,他该干嘛去?马放南山吗?这对他又没有任何意义。

并州已经稳住,朝廷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再兼任一个并州总管去清剿东胡。

那么杀那么快干什么?真的想早些回京城颐养天年,然后过了三五年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座京城之中?

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学生,平日里没少看历史书,这些要是再看不透,那真是傻子了。

韩意见此,也是转换口风说道。

“大势将起,天灾人祸加剧,未来一段时间内,朝廷或许就顾不上大将军那里了,还是请大将军你早做准备。”

这是在暗示自己该退了吗?

魏渊不软不硬的说道。

“好说,好说,天灾人祸加剧,天灾我没办法,人祸还能没办法不成?两州之地地广人稀,从没出现过人祸,要是朝廷有些人祸摆不平,大可以书信一封到武川军镇。

我武川很乐意为朝廷分忧解难。”

被近乎威胁的话噎了一顿,韩意只是再度转换口风说道.

“话说回来,大将军自从迈入宗师之后,沉疴尽去,就连胆气也是如此十足。前些年进京,大将军可是不曾敢踏入皇宫大内,好似有什么凶恶猛兽一样。”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前些年你差点遭了难,你有些不着调的儿子孙子找到我面前,对我百般谄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惦记你这一把椅子吗?

那时候你如坐针毡,找到我,低眉顺眼的给我洗脚,保住了太平。

如今成了陛下的红人,却是眉眼渐高。

现在见到我,你这个阉人连一句‘您’都不说,又是为了什么?”

韩意眉头猛地皱起。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愤怒了,自从成为司礼监的监正之后,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敢这么说话的人,都成了一具一具的尸体。

可是眼前这人。。。。他动不了,也不敢动。

只好沉默一会,对着魏渊说道。

“彼时咱们两个处境相同,就不要互相挖苦了吧,大将军?”

魏渊负手而立,感受着左右不断闪烁的修为气息,朗声笑道。

“处境相同,你这阉人不光不说您,甚至现在都想要和我相提并论了?你也配?”

韩意的身子落后几步,刚想发作,前面的魏渊却是负手前行,不咸不淡的说道。

“想清楚一点,你应该不难发现,我魏渊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宗师。”

“想要动手可以,但是代价你可是要自己承受得了。”

“如若可以的话,我可记得宇文重庆还在大内之中,不妨你把他叫过来一起上就是了。”

“咱们的皇帝陛下信任你固然没错,不过若是我想要砍了你,你觉得咱们的皇帝陛下会不会捏着鼻子认下来?”

“当了几天忠犬当真不知道自己什么位置了不成?阉人就是阉人,一身的腥臊气,一个个的肚子里面除了脓水就是坏水,你也配和我打机锋?”

“侥幸杀了我,我倒是无所谓,但这十万边军顷刻间翻覆,你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被打上耻辱柱。

死后落得一个祸国殃民的名声。”

这位大内名副其实的总管听着无穷无尽的奚落嘲讽言语,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滔天的怒火无处释放却只能压抑进入肺腑。

许久之后脸上才重新恢复平静,竟然是拱手行礼说道。

“谢过大将军指点。”

“不错,不错,这才有点当奴才的样子。走吧,陛下估计已经等急了。”

剩下的路,没有人再度说话。

这一场胆大包天的交谈,也不会听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面。

韩意默默的跟在了魏渊的身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矜持,只是脸色难堪。

不过多时,便又来到了这一座人迹罕至的院子。

院子内枯叶丛生,门打开。

踏入门槛之中。

只见那一棵枯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落下。

落目看去,门口处,台阶上。

坐着一位满头枯槁白发,气血濒危的老者。

见到来人,却是露出一抹沧桑的笑容。

“你来啦?”

魏渊神情恍惚,却是拱手说道。

“微臣魏渊。”

“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