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极致空旷的场所。
冬夜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四周只有冰冷的机械装置,没有人影。
这里是位于冬木市郊,国道附近的一家工厂。
工厂因为经营不善,在一年前破产倒闭了。因为地处偏僻,也没有什么孩子或者叛逆少年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久而久之就成了被整个冬木市遗忘的地方。
肯尼斯的藏身地点就在这里。
与倒塌的凯悦酒店相比,这间废弃工厂除了隐蔽,没有任何优点,肯尼斯一直藏身在这间工厂一事感到屈辱与愤怒。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失去意识陷入深度昏迷的人不会有思考,更不会有情绪波动。
肯尼斯昏睡的厂房空空荡荡,没有人陪着肯尼斯,Lancer不在,他的未婚妻索拉也不在。
陪着他的只有身下的冷硬病床,一个吊瓶,一个挂吊瓶的支架以及一个放杂物的床头柜,对比他在时钟塔时的前呼后拥,后者天堂,前者地狱。
一道低矮的人影出现在病床之前,冬夜的寒风从窗户的破口吹入厂房,掀起了人影身上的斗篷,带出一缕深蓝色卷发与一张稚气的脸庞。
寒风之中,纯白与乌黑的灵子交替闪现,在男孩的身边勾勒出两道曲(和谐)线玲(和谐)珑的曼妙身姿。
名为间桐慎二的男孩看了眼病床上的肯尼斯,原本还算清爽的面容因为痛苦而痉挛扭曲,修长健美的身体每隔几分钟就会不自觉地抖动一次。
“师匠,他的伤势如何?”
“全身魔术回路坏死,内脏几乎都破了,连肌肉和神经都有不同程度损伤,不过和昨晚比起来好了不少。应该是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没有浪费我做的应急处置。”
斯卡哈只看了一眼,就对肯尼斯目前的状况了然于心。
“命虽然保住了,但他的魔术回路受到了不可逆的破坏,与魔术回路密切相连的魔术刻印也被破坏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以后恐怕是无法使用魔术了,因为魔术回路带来的神经系统的损伤也会使他行动困难,恢复得好或许能够走路,恢复得不好,他下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啧啧,真是惨啊,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堂堂色位魔术师,时钟塔的天才艾尔梅洛伊,卫宫切嗣的‘起源弹’对魔术师的杀伤力太大了。”
慎二带着讥讽意味的感叹一声,头转向另一边。
“都这个样子了,你也能治吗?羽丝缇萨。”
羽丝缇萨没有回答,她走到病床前,一只手按住了肯尼斯的额头,黄金的魔力以不同于魔术的方式从她的手心释放出来,注入了肯尼斯千疮百孔的身体。
这就是三人来到废弃工厂的目的。
在吃早饭的时候,慎二和斯卡哈向雁夜讲述了昨夜爱因兹贝伦森林的战斗。
说到卫宫切嗣的王牌“起源弹”的时候,慎二详细讲述了这个礼装的运作原理,希望雁夜加以注意。如果与卫宫切嗣为敌,不要用自己的魔力,直接用师匠制作的符文石。不是自己的魔力就不会伤到自己的魔术回路,师匠制作的符文石虽然珍贵但和自己的生命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没想到,在慎二说完后,羽丝缇萨直接说魔术回路的损伤并不是完全不能治疗。爱因兹贝伦家有秘传的制造人工魔术回路的技术,这项技术虽然无法应用在人类身上,但只要加上羽丝缇萨掌握的超越魔术的奇迹,第三魔法“灵魂物质化”,理论上能够重塑破损的魔术回路。
羽丝缇萨的话引起了斯卡哈的兴趣,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够吸引她这位已经从世界毕业的不老不死的女王,那就只有强大的战士和不曾了解的神秘,而魔法就属于后者。
羽丝缇萨能以魔法做到她这位诞生于神代的最高位魔术师都做不到的事情,这让斯卡哈感到了由衷的惊喜。
见自家师匠难得一见的兴致高涨,慎二也不好泼冷水,顺着她的意思提出了“探望”肯尼斯的要求。
斯卡哈在给肯尼斯做应急处置的时候悄悄地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魔术符文,顺着这个符文发出的波动,一行三人很顺利地找到了肯尼斯的藏身地点。
到达工厂门口的时候,索拉正好带着Lancer外出为肯尼斯准备药品,这为三人的潜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羽丝缇萨的检查很快有了结果。
“虽然魔力回路破损的很严重,但基础部分还在,与之相连的魔术刻印也还存有魔力流向的信息,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有信心让他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都恢复如初。”
“喔?”斯卡哈、慎二同时一挑眉毛,尾音上扬,一场梦让两人的默契有了极大的提高,整个间桐家的人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变化。
昨夜的那场梦不仅是慎二看见了斯卡哈的记忆,斯卡哈也看到了慎二的记忆,包括慎二那平凡却幸福的前世在内。
与斯卡哈那波澜壮阔的人生相比,慎二的前世今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这份微不足道正是斯卡哈没有经历过的。
斯卡哈的一生有过荣华,有过落魄,有过强大,有过虚弱,被人景仰过,也被人畏惧过,却独独不曾平凡过。
冷眼看世界两千多年,看过无数的人,无数的事,但看不等于经历。
尽管慎二的人生和那些大英雄显得微不足道,但那份蕴含于平凡中的真挚情感,那凡人所拥有的的喜怒哀乐,让斯卡哈感觉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原来平凡也可以很精彩。
永恒的生命因为这份微不足道的平凡多了一抹亮色,或许这抹亮色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退去,可心中的这份情感却会为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泽尔里奇,因为他,她才能来到现世,与自己的小master同时也是自己的弟子相遇。
真的太好了呢。
所以她摘下了面纱,也摘下了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那份看不见的隔阂。
身上的淡漠少了,人情味多了。
挑动的眉毛,上扬的尾音正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