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丑陋。”
祭坛的入口的阴影处,赛米拉米斯双手抱胸,细长的眉毛紧紧蹙起,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影之从者’啊,不过是些空有力量的傀儡,叫‘从者之影’还差不多。”
“原来如此,确实是更加合适的称谓。”
黄金的灵子散逸,为阴暗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光亮。
听到这个声音,看见这抹光辉,女帝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嘲弄。
“真是少见啊,汝竟然会离开那个房间。”
赛米拉米斯所说的房间,指的是红方曾经的五名御主——洛特维尔·贝尔津斯基、金·拉姆、潘铁尔兄弟、芬德·沃尔·森贝伦所休息的房间。
在从者召唤之前,他们就被喂下了毒药,在保持着正常思维的状态下堕入了狂气的世界,被shirou和赛米拉米斯诱导和操纵,一直到shirou夺去了他们手上的令咒。
他们都是一流的现代魔术师,精神防御手段并不缺乏。然而这些手段,对最古的毒杀者来说和纸糊的装甲没有什么区别。结果,他们没有被杀死,也没有被赋予自由,只是像现在这样被留着活命,与废物无异。
尽管如此,迦尔纳依然守护着他们,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就待在房间中默默陪伴,默默坚守,正如他先前承诺的那样。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shirou当作御主,听从shirou的命令也只是这样能更好地保护那群废物。
虽然从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样却有一个隐患——如果他的御主清醒过来下达指示,迦尔纳毫无疑问会背叛,无论当时处于什么样的情况。
在剥夺令咒与契约前,为了不让从者们察觉到异常,任何直接伤害都是不被允许的,连毒药的分量也是一减再减。即使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毒杀者塞米拉米斯,在如此的恶劣条件下也还是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如果在尘埃落定后醒来还好,如果在这之前——
为了杜绝隐患,赛米拉米斯不止一次想过把这五人收拾掉。但她又不得不顾虑迦尔纳的心情,这可是己方最后一员能够冲锋陷阵的猛将。
这种进退两难的感觉让赛米拉米斯非常不满,对迦尔纳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汝还是放弃吧,Lancer。他们在这场战斗的期间都不会醒来,而且汝也没有义务要听他们的命令。”
“御主和从者的关系并不是义务,而是一种契约,一种羁绊。Assassin,你大概也不是为了义务才协助Shirou Kotomine的吧。”
“那当然了,吾和他是以御主和从者的契约缔结而成的关系。但是Lancer,汝的御主应该是Shirou,而不是这些家伙。”
那是蕴含着嘲笑意味的、寻常的英雄绝对无法忍受的充满挑衅性质的笑容。但是面对赛米拉米斯的笑容,迦尔纳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厌恶的态度,而是以严肃而认真的态度点头答道:
“你说的话确实没错,Assassin。以最正当方式缔结而成的主从的关系,在这边阵营中就只有你们这一对了。御主在利用你,你也在利用御主。但是,其中却存在着对彼此的奉献和信赖。你不可能背叛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
这番话让赛米拉米斯无言以对。
这个英灵,刚才难道不是以无比直接的方式指出了隐藏在自己最深部分的“什么东西”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女帝才缓缓开口说道:
“……刚才,汝、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你无法背叛御主,而对方也因为对你寄以全面的信赖,所以我只是在称赞你们是最理想的主从关系。”
赛米拉米斯狠狠地盯着迦尔纳。迦尔纳则好像觉得莫名其妙似的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的确是在称赞自己,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吧。但是这样的说法——
“汝在……说什么蠢话。”
“我没有说蠢话,作为主从,你们是最理想的状态。你不会背叛他,他同样不会背叛你。那并不是因为你会以最大的惩对背叛者实施报复,而是他很明白不背叛是最重要和最妥善的手段。”
——他是不会背叛的。
这句话听起来用让人感觉到无比的高贵。
没有理会赛米拉米斯的动摇,迦尔纳继续说道:
“我不会要求你因此而体谅我,但你至少也可以接受我的做法吧,Assassin。弱肉强食是世间的规律——话虽如此,我们却并不是野兽。我们在本能之外应该还披有一层人伦的外壳,而那则是对每个人来说都各不相同的伦理。现在,正是这层伦理不让我背叛自己的御主——因为我就是这样构成的存在。我会在这里保护他们,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是这样……吗。好吧,随汝喜欢好了。”
“感激不尽Assassin。”
迦尔纳深深低头。
赛米拉米斯哼了一声,发动了空间转移的魔术。
在身体即将消失前的瞬间,她又问道:
“——汝真的是认为吾不会背叛吗?”
“那当然了。Assassin,你难道是那种想杀自己心仪对象的偏执狂么?”
听到这个回答,赛米拉米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用一种逃命般地姿态消失了。
迦尔纳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唔——这样一来,Assassin就不会对master他们动杀机了。”
与他的如释重负不同,回到王座上的赛米拉米斯却是一脸茫然。
——你不可能背叛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吧。
那是何等荒唐的妄言。事到如今,某种近似于愤怒的感情才开始在心中激烈翻涌起来。
血液也像要沸腾起来似的火热无比。
“竟然说吾不可能背叛?吾可是赛米拉米斯,依靠背叛毒杀掌控亚述帝国的女帝!”
简直太荒谬了。自己之所以没有背叛,只是因为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很有趣。
如果他让他觉得无趣了,她随时可能背叛。
Lancer那家伙,真是太可笑了。吾当然可以背叛,只不过是暂时没有背叛的必要罢了。
要不吾现在就背叛给汝看看也行,将他执着的一切都抢夺过来,化为乌有。
没错,吾根本没有必要迎合那个少年的任性想法。只要夺过来就行了。正如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地实行过的做法一样,凭借话语、指尖和甜蜜的毒药,将一切都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以想象一下,他在遭到背叛时的表情。就像发呆似的震惊无比,随着逐渐理解到眼前的事实,他的脸一定会扭曲成愤怒的形状吧。然后,接下来一定会悲痛地哭喊起来——
“……不,不对吧。那家伙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怎么想他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一步。”
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有用不完的手段,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他,连自己的毒都拿他没有办法。
虽然自己还没有用上连最强大的英雄都承受不了的海德拉的剧毒,但是那真的能有用吗?
如果没用,那么依靠魔术、欺骗、诱惑这样的手段真的能成为他的阻碍吗?
不会吧。
肯定不会吧。
从一开始,他抵抗住自己的毒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自己跟随他不仅是因为有趣,更因为自己拿他没有办法。
真是难看啊,堂堂亚述女帝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无可奈何。
“但是,有一点汝说错了,lancer。从被尼努斯夺走的时候,不,是被母亲抛弃的时候起,吾就不会动心了,所以心仪对象什么的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女帝两眼无神地靠在王座上,怀抱着薄云般微凉的一丝寂寥,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语。
“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女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征兆。
“什么人!!!”
赛米拉米斯瞬间警醒过来,强大的魔力被她握在手中,随时可以转化成大魔术。
与此同时,各种探知魔术在王之间内铺开,寻找声音的来源。
“对不起,好像吓到你了。”
声音听上去非常真诚,带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
但庭园的主人,亚述的女帝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绷紧了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在那个声音说话的时间里,她已经隔绝了王之间所在的空间,并用魔术多次扫描,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说明,敌人要么有突破庭园空间封锁,直接将声音传递到她脑海中的能力;要么能完美地避开她的探测,在她的主场、她的领域中来去自如。
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敌人非常可怕。尽管有些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不是她一个人所能应付的存在,她需要援兵。
就在她展开通讯术式的时候,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请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敌意,更没有伤害你的能力,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谈一谈?好啊,既然要谈,至少要让吾看到汝的样子,这样才算是有诚意。”
赛米拉米斯眼珠一转,没有急于激活通讯术式。老实说,她对声音的主人非常好奇。
“对不起,那个,我也很想出现在你的面前,和你面对面的交谈。但是不行,我本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这里的只是我的思念,没有形体,更没有办法具现。真的非常对不起。”
这么说她拥有的是远距离突破空间封锁的能力。不,也有可能是在说谎,制造假象,让吾放松警惕。保险起见,还是通知shirou比较好。
赛米拉米斯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回应道。
“是嘛,那就没办法了,吾和汝没有什么好谈的,请汝离开。如果不离开,吾将视汝为敌人。”
“请,请等一下,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
脑海中的声音多了几分焦急。
“我也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塞米拉米斯有点迷糊了。擅长玩弄阴谋的她早已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是这一次她确实感受不到一点恶意——让自己放松警惕的方法不止这一种,完全没必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这根本不像是害人,而是在求人。
好吧,就让吾看看汝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这么想着的塞米拉米斯散去了手中的通讯术式。
“说吧,汝想和吾谈些什么?”
“谈谈关于他的事。”
“他?”
“就是嗯……Shirou Kotomine,你的御主。”
“Shirou?”塞米拉米斯心中咯噔一声,“他怎么了?”
“他没有怎么,是你怎么了——你刚才说,你不会对他动心?”
“哼,那又如何?”
“那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汝想表达什么?吾喜欢他?”塞米拉米斯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不要开玩笑了,世间所有人不过是吾的玩物,吾随时可以把他们变成无心的傀儡。”
“也包括他在内?”
女帝陛下很想回答是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能悻悻地坐会王座上。
“只是还没有找到他的弱点,总有一天吾会……”
“呵呵,是这这样啊。”
声音中的笑意让塞米拉米斯感到了些许的违和。
“汝……似乎很了解他。”
“嗯,很了解,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塞米拉米斯的心中没来由地多出几分烦躁。
“这么说来,汝是他的故交了?吾这就把他叫来,看汝说的是否是真话——”
“请不要这样。”
“为什么,难道汝在欺骗吾?”
“我没有骗你,只是如果被他知道我偷偷把思念投射过来,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交流的机会了。”
“诶?”
“就算你不愿意信任我,至少让我把话说完,我不希望你将来会后悔。”
“后悔,真敢说啊,汝很了解吾?”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了解,但我一直在看着你们,从这座介于虚幻与真实的庭园出现开始。”
“汝……”
塞米拉米斯毛骨悚然的同时也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好奇。
“汝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
“什么!!!”
听到那个微不可查的词语,塞米拉米斯的女帝形象轰然倒塌。
PS:奸少就很好奇,这五个弱智的吃喝拉撒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