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怒一脚踏入大明宫,突然使得宫中沉寂的气氛立时像是活了过来,充满了疯癫的生机。
唐玄宗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目光不由又撇向那沙盘中横七竖八折断的无数小旗,眼神中却有着一丝黯然。
若是自己也与郭大哥那般,胸中不藏天下,是否苦恼就会少上一些?
“咦,这位公子好生面熟,老叫花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郭怒笑嘻嘻入内,先看了眼唐玄宗,目光一转,这才望向蜀山剑主,愣了愣,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没个结果,竟突然伸手油污污的手去拉蜀山剑主那雪白的衣袍。
“郭大哥快住手!”
唐玄宗一见,顿时面色大变,他深知蜀山剑主向来喜白,若被郭怒那一爪子抓上去,说不得一件白生生的袍子就得留下五道污糟的黑印,骇得直扑过去,也顾不得郭怒那一身永远都是污糟油腻的破烂衣衫,探出五指就要去拿他。
却不想突然眼前一花。
明明没见蜀山剑主有任何动作,可郭怒竟在手指就要触及他衣袍之前,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高大却枯瘦的身躯猛得被弹飞。
唐玄宗一愣,来不及细想,连双手划了个圈,一道柔力盘旋而出,将郭怒去势急劲的身形托出,临空一旋,滴溜溜在空中翻滚两圈,这才将势头止住落回地上。
郭怒傻了。
一张苍白的脸庞上一丝血色也无,也不知是被蜀山剑主的气劲弹得胸口滞住,还是被唐玄宗以柔劲在空中转了两圈而昏头脑涨,半晌,方听他喉咙嗝的一声,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哇的一下,竟嚎啕大哭。
“闭嘴!”
蜀山剑主面色一厉,手中翻出一柄雪白折扇冲郭怒一扇。
一道狂风凭空而起,郭怒的大哭还哽在喉间,猝不及防之下又被这风带得身躯一歪,滴溜溜又是原地打了几个转,这下立足终于不稳,扑通一下跌坐在地。
哭却是不敢哭了,他大张着嘴巴,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眼前这白衣胜雪的公子,半晌回不过味来。
“剑主,郭大哥他心智有损,还请海涵!”
唐玄宗急忙侧身一步挡在郭怒身前,焦急地向郭怒求着情。
“哼!”
蜀山剑主冷冷一哼。
他自出现在大明宫开始,神情间一直保持着淡然无谓,即使当中谈论到大唐江山,他也只是一片云淡风轻,可在见到郭怒之后,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火气,面色冷冰无比。
“心智有损?”
他冷哼着,折扇一收,指着郭怒厉道:“这能怪得了谁?”
“这……”
唐玄宗泯了泯嘴唇,一时无语,心下却在不住叹息。
“你,你你你……你谁啊你!”
终于回过神来,郭怒半坐在地上,涨红了整张老脸,像是个撒泼的恶妇,指着蜀山剑主的鼻子喝骂道:“知道这是哪里不,敢这样对你家爷爷,楚老哥快派御林军来灭了他!”
唐玄宗听得心下一颤,忍不住身体也震了震,正要去捂郭怒的嘴,却见蜀山剑主冷笑一声,顿时不敢再动。
“郭怒,你已经走得太偏,今日就随老夫回蜀山吧。”
蜀山剑主摇了摇头,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郭怒,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看得唐玄宗心底又是一颤,双手无力地垂下。
“凭什么?”
郭怒大喊大叫,一点也没注意到唐玄宗的模样,撅着嘴不满道:“老叫花子在这里有的吃有的喝,凭什么要走?”
“这可由不得你。”
蜀山剑主漠视着他,轻轻一招手,一股吸力突然而生,绕过唐玄宗,却将郭怒那骨骼宽大的身躯牢牢缚住,任其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两者之间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拉着郭怒的身体往蜀山剑主那边靠。
另一只手也在这时一吸,昏迷中的郭传宗更抵受不住这股吸力,重新又被蜀山剑主提在手里。
“小楚。”
一掌拍昏哭喊得惊天动地的郭怒,蜀山剑主一手提着一个,将郭家爷孙俩都提在手里,这才对唐玄宗道:
“他们俩人我带走了,剑晨若是要寻,便叫他来蜀山。”
“放心……”
顿了顿,不等唐玄宗开口,他淡笑了下,道:“冰雪双剑与蜀山七剑,这些人的仇,我不会算到他的头上,叫他尽管到蜀山来找我。”
唐玄宗怔了怔,下意识应了声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道:“剑主,难道你是想……”
蜀山剑主摇了摇头,目中突然多了一抹落寞的意味,叹息道:“活得太久了,也该到了去的时候,本来你们几个都是老夫看好的备选之人,只是可惜……”
闻言,唐玄宗嘴巴张了张,一时却已无言。
蜀山剑主的目光却灼灼看着他,叹息道:“你、郭怒、洛厉天,还有天下财神,你们这些人……”
说着,他的神情落寞无比,丰神俊朗的白衣公子外表也掩藏不住内心的疲累,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人却从原地消失,偌大的大明宫中回荡着未说完的话语:
“记住,叫剑晨来蜀山找我。”
唐玄宗怔立当场,蜀山剑主连同郭怒与郭传宗已然不见,可他仍盯着之前蜀山剑主站立之处怔怔出神,双眼中精光闪烁不定。
良久,才像是突然被抽尽了全身力气,低头深深一阵叹息。
“我,朕……又能怎么做?”
“大哥!”
等了五日,在剑晨等人的悉心照料下,重伤昏迷的雷虎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这令剑晨以及凌尉都惊喜不已。
“我还没死?”
雷虎愣了愣,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他用力挣了挣,想将身体撑起,却发现浑身无力,这一撑只是徒劳。
往身上看了一眼,却见浑身上下几乎被包成了粽子,白色的纱布上到处都有浸血的痕迹。
“大哥稍安!”
剑晨忙阻止了他的动作,道:“你的伤势很重,现下不宜多动才是。”
轻松了口气,雷虎的伤势哪是很重这么简单,若不是其身躯强壮气血充盈,只怕早已一命呜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