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被无角蛑摆了一道,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将在场所有道姑骂了一通,之后快步离去。后续赶来的信徒将柴胡尸体收敛,并将受伤的同伴扶进高塔之中,过了一盏茶时间,整座院落一下子变得空旷无人。
无角蛑使出天眼神通,四下探查一番,发现并无人埋伏。于是轻轻一跃,扛着三人落到了一片草丛之中,出指如风,解了三人穴道。
杨襄儿活动了一下胳膊,喜滋滋地问道:“萧哥哥,你刚才是怎么瞒过那云音的?”
无角蛑呆了呆,道:“我之前打斗之时制住了那柴胡,封了她穴道。那时人多混杂,云音看不清我这番动作。之后待局势已定,我悄悄混入倒地道姑之中,以太极阴劲操纵柴胡周身气流,用她的身子打太极吸引注意,并以腹语发声,拖延时间,趁众人注意被柴胡吸引,我悄悄爬起,将你们几个救了出来。”
解释完毕,他忽然回过神来,不耐烦地道:“你好烦呐,我才不是你那个什么萧哥哥,你认错人了。”
话刚出口,忽而脑中一片翻腾,一时觉得这名字熟悉无比,似乎有什么记忆马上就要浮上脑海,不知怎的,心中只觉得惶恐无比,急忙摇了摇脑袋,将这阵波澜平息。
“无角大侠大智大勇,救我等于危难,在下李季栖不敢或忘,他日必会报答。”李季栖拱手道。
杨龙儿直勾勾地看着无角蛑,忽然道:“无叔叔,你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可以给我们看看么?”
“不……不行,我乃山贼之王,被朝廷通缉,万一这张脸被你们看了去,到时满大街贴的都是我的头像,那我多不自在。”无角蛑将头发往脸前捋了捋,言不由衷地说道。
杨襄儿拉了拉杨龙儿,道:“龙儿,无叔叔不愿露脸,自有他的苦衷,我们就不要勉强了吧。”说罢,她笑吟吟地向无角蛑敛衽施礼,道:“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如蒙大侠不弃,小女子以身相许可好?”
“襄儿,你疯了?”杨龙儿和李季栖惊呼起来。
无角蛑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哼,我才不是救你们,你们不过是我的人质!找不到郭树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罢,身子一晃,已在数尺之外,又道:“你们自行运功疗伤,我去找些吃的。”只听一阵风声吹过,无角蛑转眼已不见了身影。
杨襄儿呆呆地望着无角蛑消失的方向,心下百感交集,又是欢喜,又是落寞。
无角蛑身如轻鸟,飞檐走壁,转瞬便掠过十余丈高度,攀到了高塔顶楼。面向圆月,盘膝坐下,闭目静心,压抑脑中翻腾的记忆。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道:“你知道你逃不掉的,为何还要行此徒劳之举?”
无角蛑喘着粗气道:“情是毒,爱是害,如若不逃,何处安身。”
那声音大笑起来,道:“谬矣,谬矣,本末倒置,误入歧途,千世万世,你们皆落入剑啸宫的陷阱之中而不自知,可怜可笑。”
“有何陷阱?你且说来听听?”无角蛑只觉头痛欲裂,他为了缓解这份痛苦,出言相询,意欲转移注意力。
“你若当真想要了解真相,必须敞开心扉,正视过往,体会人间至情,方能参悟大道。”那声音飘飘缈缈,不知来自何方。
“那好,那便来吧!”无角蛑再也无法忍受痛苦,放弃了抵抗,张开双手,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一道剧烈的白光闪过,一望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无角蛑。
他只觉得身子飘飘摇摇,无凭无借,仿佛一只小虫,随风飞舞。
终于,他结束了漂泊,停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
此时仍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不过情景已非川北高塔之上。
他正身处京城天牢之外。
“师父!”一个清吟传来,一道青焰自天空划过,转眼便飞得无影无踪。
“不行,情是毒,爱是害,我……我要尽数忘掉。”萧贱躲于一片屋檐之下,捂着头,自言自语道。
忽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响应自己这番话语,发出一声尖啸,直直刺入自己心底。
“是了!斩邪剑!有了它,我定能斩去三尸,忘却世间一切痛苦。”萧贱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地望着那剑啸传来方向。
事不宜迟,他想到此点,即刻行动,只见他身形一晃,转眼间已消失在原地,半柱香时间之后,他已来到了京畿的一个巨大仓库之外。
“斩邪剑便在里面。”他感应到那斩邪剑的所在,毫不犹豫,伸手一推,那大门“咔擦”一声,门闩断裂,向内打开。
他开门的一刹那,无数双浑浊的眼珠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此处竟挤满了人。
不,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些所谓的“人”尽皆长手长脚,牙尖齿利,身上光秃秃的,一根汗毛都没有。
它们望向萧贱的眼神中,毫无疑问充满了疯狂,饥渴,嗜血,残忍之意。
“尸虫附体!”萧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这些尸虫傀儡一见萧贱,登时发出尖锐叫声,四肢触地,向着萧贱奔去。
萧贱轻轻吐出一个字“分!”在十分之一个刹那之间,他周身被一具冰蓝色铠甲覆盖,同时手中出现一柄碧绿长剑。
那些傀儡奔至他身前,手口并用,使出吃奶力气,对他又抓又咬。但只听“叮叮当当”一片声响传出,那些傀儡尽皆爪断齿折,而萧贱冰甲之上连一道印痕都没有。
萧贱随手一挥,那柄绿剑登时化作滔天巨火,将眼前尸虫傀儡尽数吞噬。
他举步前行,以冰甲护体,冰环制敌,火剑焚烧,几个呼吸之间,数百只尸虫傀儡已被他消灭殆尽。
他四下扫视,发现已无尸虫傀儡,又轻轻念道:“合!”那冰甲绿剑登时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紫芒,没入萧贱体内。
他凭借感应,发现那斩邪剑正藏于此仓库的地窖之内,而在斩邪剑旁边,有一人正被缚于墙上,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萧贱打开地窖暗门,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
“分!”随着一声清吟,他双目燃起绿光,看清了地窖内的一切。
只见那斩邪剑被人丢在地上,便如垃圾一般,剑身隐隐泛出青光,一明一灭,宛如正在呼吸。
在距斩邪剑左首五米处,一名男子身上锁满镣铐,被悬于墙上。
这男子赫然便是李道一。
“李道一……你不是死了吗?”萧贱奇道。
“我……我也以为我死了,后来来了一名女子,给我吃了一粒药丸……等我醒来,我手脚内已布满虫豸……现在……就连我脑子也快要不属于我了……”李道一神情痛苦,皮肤下翻翻滚滚,显然有什么在其下爬行。
萧贱一阵眩晕,想起了鸿雁给三林儿喂食尸虫之事,身子晃动,心痛不已。
“错了,全都错了……我求求你……杀了我。”那男子神情可怖,皮下虫豸蠕动得越来越厉害,精钢镣铐在其颤动之下发出“叮铃铛啷”的声音,但依旧牢牢连于墙上。
“你罪大恶极,这是你应有之惩……”萧贱捂着自己脸面,不忍再看眼前惨境。
“你如不愿杀我,那便帮我另外一个小忙吧!”墙上男子倏忽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我将武当最高心法尽数传授于你,你如福至心灵,必有大成之日……如此一来,我便不算白在世上走一遭。”
说完,那墙上男子也不废话,口中念念有词,一段段晦涩难懂的文字从他口中冒出,钻入萧贱耳中。
萧贱听着这些复杂的文字,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灵,仿佛学习这些心法能平息他心中的情念,使他远离痛苦。
李道一内力悠长,强自压抑之下,那尸虫母虫一时也奈何他不得,于是过了一个时辰,李道一将心法尽数口述完毕,他长出一口气,道:“这下我再无遗憾,可以安心地去见珠璇了。”
“不,还差一些。”萧贱说完,拿起斩邪剑,以内力注入其内,随手一震,念道:“剑啸镇魂!”
一个如同晨钟暮鼓般的声音自斩邪剑中发出,李道一身子一颤,仿佛身子浸入热水一般,只觉得舒适无比,这些天来所受煎熬登时无影无踪。
在一片和煦的光芒中,他遥遥看见珠璇向他走来。
“珠璇,你怎么不穿龙袍?你是皇族,这件道袍给我脱下来!”李道一颇为恼怒地说道。
“师父,我就喜欢穿道袍,你就行行好,答应我一次吧!”珠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傻孩子……算了,你既喜欢,便这么穿着吧!”李道一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说道。
“师父,你随我过来,我早就来这里了,一直在等你,你猜我在这里遇见了谁……我告诉你啊,他说他也姓李,是你祖宗呢!就是他不太文雅,总是说粗话。”珠璇兴高采烈,当先而行。
“说什么粗话?”李道一心下好奇。
“他啊,总是自称老子老子的……”珠璇嫌弃地说道。
“啊!原来是他……好吧!我们一起去见他吧。”李道一和蔼一笑,拉起珠璇小手,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