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自从三年前与虞姬在西安一别之后再未见面,此刻虞姬竟倏忽现身,而且成了什么“圆圆”,自是令萧贱大惊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虞姬走到房间中心,翩翩施礼。
柳如是来到虞姬身旁,挽着虞姬的手,向着众人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红妆音坊的姐妹,名叫陈圆圆,她的琵琶弹唱可谓天下一绝,世人无不称赞。”虞姬闻言一笑,道:“柳姐姐谬赞,你的古筝才是世间至宝,听过之人无不丢魂。”她这一笑,更增丽色,霎时满室生辉。
鲁管仲见得虞姬,再也顾不得动怒,嬉皮笑脸道:“圆圆姐,你长得真漂亮,与如是姐不相上下。”
虞姬掩嘴一笑,道:“哪有?我姿色平庸,在姐妹之中敬陪末座,哪里及得上柳姐姐这等倾城倾国之貌?”
萧贱闻言,头上不由滴下一滴冷汗,心道:“这虞姬都已经千百岁了,居然还在这儿装嫩……”
柳如是蹙眉说道:“圆圆,你这般谦虚,倒让我这做姐姐不好意思啦!不过你一向不喜抛头露面,这次究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虞姬挤眉弄眼道:“自然是因为想念姐姐,故意在这里等你呀。”说罢,她捂嘴偷笑起来。
柳如是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贫嘴,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这里皆是贵客,你既然来了,便需好好表演一番才行,不然我可不放你走。”
虞姬也不推脱,而是爽快地说道:“好,不过我表演之时你也要露两手,不然怎算得有来有往?”
她此言一出,钱谦益立时大声叫好,道:“素闻二位乃八艳台柱,弹唱之技数一数二,今日我等可要大饱耳福了。”
钱谦益说完,鲁管仲与叶浮香也一齐叫好起来。尤其是鲁管仲,之前还对这“丝竹雅乐”颇多微词,现在吼得却比谁都响。
萧贱也颇有兴趣,于是也随着三人一起鼓噪起哄。
柳如是偷瞄萧贱,见他脸现期待,于是莞尔一笑,道:“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虞姬闻言,向着门外拍了拍双手,过不多时,两名婢女各自抱着一把琵笆,一台古筝走了进来。
虞姬道:“如是姐姐,你想弹什么曲目?妾身自当奉陪到底。”
柳如是想了想,道:“就弹高山流水吧。”说罢,她在古筝前正襟坐下,戴上指套,双手轻轻抚弦,等候虞姬。
虞姬见状,不急不慢地接过琵琶,坐在柳如是身旁,向她点了点头。柳如是心领神会,当下手指轻颤,拨动铁弦,朱唇轻启,唱道:“世人赞我,琴音悦耳,我叹世人,不知我心。高山流水,觅我知音,若为伯牙,何人子期……”音色清亮,如同高山,琴声绵绵,如同流水,袅袅啭啭,绕指揉心,使人闻之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虞姬待她唱完一段,十指颤动,丝线发声,密如雨滴,脆如落珠,跟着亮起嗓音,随着琴声唱道:“山有神鸟,万禽至尊,雄鸟为凤,雌鸟为凰,凤飞云散,绕凰鸣啭,殷殷切切,爱意实笃……”如此一路唱了下去,竟是转为了一曲《凤求凰》,不过她音色曼妙,衔接流畅,并无半分突兀。
柳如是脸上一红,心道:“难道她猜出了我的心思?”但这心思只在心里转了一转,虞姬便已告一段落,又轮到了柳如是的乐章,于是柳如是再度拨弦开唱,继续演奏那《高山流水》。
如此这般,两人你唱一段《高山流水》,我唱一段《凤求凰》,当真琴瑟和谐,相得益彰。众人仿佛身处山巅,周围凤凰飞舞,流水潺潺,一会儿高情远致,一会儿爱意萌动,令人心情愉悦,快美难言。
待得两人一曲奏罢,众人皆意犹未尽,深深沉醉,兀自回味那词曲意境,难以自拔。
忽然之间,门口传来一个嘹亮声音,叫道:“好!当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在下今日得闻两位仙子献唱,实是大开耳界,不虚此行。”
众人被此噪音扰了兴致,皆感不忿,纷纷向着那声音方向怒目而视。只见一头戴银白色文士帽子、身着银白色云褂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前,笑容可掬地望着柳陈二人,轻轻地摇着折扇,不停地摇头晃脑。
萧贱只觉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由心中困惑,不停地将他打量。
虞姬缓缓起身,迎上前去,笑道:“白公子,妾身没骗你吧?我这姐姐才色过人,远在妾身之上。”
那白公子朗声笑道:“你俩一个媚,一个娇,一般的美貌,难分伯仲。至于这琴艺么……恕我耳拙,实是难辨高下。”一边说,一边向柳如是狂抛媚眼。
鲁管仲见此人言行无忌,举止放浪,登时心头火起,起身嚷道:“呔,你是何人,敢当着本大少的面调戏妇女?你可知这柳姑娘是我师父什么人?”
萧贱皱眉心道:“柳姑娘……倒也罢了。那陈姑娘可是你师伯名正言顺的妻子,得亏你不知她身份,不然还不将你吓坏?”
虞姬向着鲁管仲一揖,道:“柳公子稍安勿躁,这位白公子是性情中人,一向敢作敢为,此刻出言称赞,并非有意调戏,而是发自内心之言。”
鲁管仲一听虞姬说话,立刻变得和颜悦色,道:“圆圆姐,你替他撑腰,定是他威胁于你。你莫要害怕,由我将你罩着,哪怕这位白公子是皇亲国戚也动不了你。”接着他又转向白公子,叉腰竖眉道:“姓白的小子,本少爷今日心情不错,故给你个改过自新机会,你立马向二位姐姐磕头道歉,我便不再追究此事,要不然……嘿嘿,我师父藏獒圣僧可不是吃素的。”
萧贱再次心道:“你前面说的这么豪壮,有种别拖我下水。方算得上英雄好汉。”
白公子皱眉道:“圆圆,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难道脑子有些问题?”他口音虽正,但总有些别扭,似乎并非汉人。
虞姬还未答话,那白公子身后走出一锦袍长发男子,生得人高马大,宽胸挺腰。五官长得极是英挺,且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仿佛寰宇尽在掌握。
那人这一出现,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仿佛他是天上太阳,所有人都要围绕他旋转一般。
鲁管仲一见此人,心里也有些打鼓,但还是嘴硬道:“姓白的,你莫要找些人来装神弄鬼,以为可唬住本少,本少爷啥阵仗没见过……”
他还待多嘴,忽然耳中传来萧贱声音,道:“管仲,此人武功极高,只怕不在李道一之下,且身上杀气极重,显然平时杀人如草芥。你最好莫要与之冲突,静观其变。”
鲁管仲一听,登时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地改口道:“……唯独没见过这等英雄好汉,当真令我甘拜下风,好,本少爷就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他话还没说完,那长发男子轻轻抬手,微一弹指,霎时一股诡谲气劲向着鲁管仲激.射而至,转眼已到鲁管仲眼前。
鲁管仲立时察觉,不及细想,火蚕内力发动,身子后跃,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他经过这几天勤修苦练,已然将正常经脉走得熟门熟路,偶然运用火蚕经脉,也已问题不大。
那男子一击不中,眼中精光大盛,眼神中杀意凌厉,喝道:“小子倒也不简单,准备好受死吧!”说着话,头发缓缓竖起,手掌也渐渐变为黑色。
便在此时,那白公子上前一步,挡在此长发男子身前,道:“蔺先生,还请稍安勿躁,我们并非来此打架的,不是吗?”
那男子闻言,叹了口气,道:“是,公子言之有理,在下知道了。”说罢,他垂下双手,弓身立于一旁,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随之收敛,变得如同奴仆一般。
白公子又转向鲁管仲,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并非汉人,因此也不知道汉人规矩,如行事有所唐突,还请公子多加指正。”
鲁管仲见此人气度非凡,谦和有礼,也因此压下了敌意,老老实实地拱手回礼,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在下有些鲁莽了,在下复姓公输,单姓鲁,名管仲,敢问白公子尊姓大名?”
白公子向着虞姬投去咨询的目光,虞姬点了点头,当众介绍道:“这位鲁管仲鲁公子乃是十地郡主比武招亲的冠军,还曾经挫败了李道一叛国弑君的阴谋,现已是胧月郡主的夫婿,声名赫赫,天下无双。”
鲁管仲听虞姬这般抬高自己,不由心下得意,飘飘欲仙。
白公子闻言,脸上立时露出欣喜神色,道:“原来是天下闻名的护圣子爵,难怪器宇轩昂,英气勃勃。在下百闻不如一见。”
说到此处,他摘下银帽,露出盘在头顶的黑亮辫子,笑嘻嘻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乃是清国第八贝勒,正白旗旗主,铁.帽.子.王,多尔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