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艾蜜儿将洗好的水杯收好,一路低眉顺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也不过是一个三四平米的单间,堪堪能放得下一张高低床。
——看到高低床就应该猜到了,便是这个单间,其实也不是属于艾蜜儿一个人的。
关上门,艾蜜儿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饭盒放进了柜子里。
见她这样子,一秋微微皱眉道:“又听到不中听的话了?”她从小在实验室长大,因此说是习惯也好,心宽也好,对旁人异样的眼神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艾蜜儿不同,她虽然内向腼腆,但自尊心却出奇的高。像现在这样,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知已经多难受了。
不过也不奇怪,和自己不同,艾蜜儿毕竟过过正常人的生活,更别说……听她说的那些话,她以前恐怕还是一个千金小姐。
不说别的,单说她早已习惯在旁人面前袒胸露乳衣不蔽体,但对艾蜜儿而言,现如今每出现在旁人眼前一次,怕都是巨大的折磨。
“我想要安静一点。”艾蜜儿低声道。
平常的一句话,却是令一秋面色微变,随即面无异色地耸了耸肩道:“那好吧,我也睡一会。”
没多久,室内的灯光暗下,归于一片宁静。
监控室中,工作人员随意瞥了一眼,便又顾自低头玩游戏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睡在上铺的一秋动作轻巧地落到了艾蜜儿床上小声道:“艾蜜儿?”
几乎是一瞬间,艾蜜儿的脑袋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紧张地问道:“监控搞定了?”
一秋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得意。
这是她们二人商量好的,若是有私密话要谈,艾蜜儿就说想要安静一点,而一秋就会想办法让监控一直停留在她们入睡的哪一个时段。
“你今天在外面看到了什么?”一秋问道。
艾蜜儿咬了咬唇,“我听到两个工作人员谈论,说凡尔索斯特要和索特里打仗了。”
“真的?!”一秋的惊讶道。
艾蜜儿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抬起头,泪流满面道:“一秋,你帮帮我,我想要回家,我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她还想哥哥弟弟们,但这话却说不出口,毕竟……她是亲眼看着哥哥弟弟们被杀害的。
一秋皱眉思索了一会,“你确定要这样,不再等一等?我们没有外应,即便出去了,也很快就会被抓住的。”
“我等不了了。”艾蜜儿死死咬着唇,泪如雨下道:“我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地狱,我忍不下去了,我想要死!”
若不是有那十几年的记忆支撑,她都不知道这一百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都不敢回想,怕自己忍不住自杀。
要活下去。
“……那好吧。”一秋叹了口气道:“我们好好谋算一下,目前我们的情报太少,不能莽撞行事。”
艾蜜儿点了点头,眼泪却落得更厉害了,她知道一秋帮她要冒多大的危险,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她心下下定了决心,等出去之后,一定,一定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分一半给一秋。
十天后,这个位于星际偏僻之地的实验室轰然爆炸,而没多久,乐想也看到了哭成了泪人的艾蜜儿。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阿瑟斯顿时急坏了,连费萨尔斯也是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了?”乐想看向卡罗尔问道。
卡罗尔是一个银发红眸的俊美男子,只不过他的俊美是更偏向于欧美,高冷禁欲。
说起来,乐想当初会收卡罗尔做灵契者,除了他的容貌形象实在是好,更多的却是好奇。
是的,好奇。因为卡罗尔的种族和乐想认知中的吸血鬼非常相像,同样以血为食,同样青春不老,同样优雅强大,唯有的差别就是他们不怕阳光,不怕大蒜银十字架,也不能够变成蝙蝠。
而作为一个“吸血鬼”,卡罗尔对血液的敏感度极为惊人,只要吸食过一个人的血液,之后凡是这人的血亲,他都能够一个不缺地揪出来。
有时候你有个私生子在外面自己不知道,说不准卡罗尔就能帮你揪出来。
卡罗尔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垂眸对着乐想恭敬道:“我按照陛下的吩咐找到了艾蜜儿小姐所在的实验室,然后探听了一番,确认那个实验室中并没有我不能对付的大能,便打算直接出手将那个实验室摧毁,结果……”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个实验室的人根本一点血性都没有,被我杀了几个就举手投降了。也是我大意,没发现那群人中有人做了小动作,启动了实验室的终极毁灭装置。那位一秋小姐和那个做手脚的博士似乎是有仇,暗地里将那个博士杀了,我检查尸体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实验室都已经陷进了地底,而我虽然能够强行突破离开。但一旦那样,除了我自己,其他人一个都活不了。”
“后来……是一秋小姐带着我们找到了唯一的逃生工具,但是她自己却选择了留下来。”
卡罗尔看向艾蜜儿道:“我其实也有点不明白……一秋小姐似乎非常感激我,但是为什么?”
他虽然性子冷淡,但自认在交际上并不小白,这会却实在不明白那个初次蒙面的女孩为何对他另眼相待。
“因为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给了她衣服。”艾蜜儿哽咽着道:“一秋她是在实验室出生的,她从来就没有穿过衣服。对于她而言,你给的那件衣服不是一件衣服,而是……第一次被当做人看待。”
卡罗尔呆住了。
艾蜜儿却泣不成声道:“我真是个笨蛋,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才明白……比起我,一秋才是那个想要报复实验室,更不想活的人!说什么习惯了实验室的生活,骗人……那种生活,怎么可能习惯得了?也只有我这个笨蛋傻瓜才会信!大笨蛋!大傻瓜!”
她一下又一下敲着自己的脑袋,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气氛一下子悲伤起来,卡罗尔却忍不住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