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礼的身影出现在威尼斯国际机场大厅的时候,整个空间都沸腾了,那汹涌的热浪滚滚而至,咸咸的海水湿气和黏黏的盛夏热气扑面而来,视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人群,密密麻麻、熙熙攘攘,原本就并不宽敞的大厅现在更是水泄不通,似乎就连落脚之地都已经寻找不到。
刺眼而灼热的闪光灯如同银色瀑布一般轰隆隆地持续奔腾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光影之中。
比起五月的戛纳和去年的柏林,威尼斯以最高规格的方式迎接了蓝礼的到来。
虽然今年威尼斯电影节也着实是星光熠熠,加拿大才子导演泽维尔-多兰(Xavier-Dolan)、近年来渐渐转战商业电影却在艺术领域依旧拥有强大号召力的斯嘉丽-约翰逊、一年之内执导了三部电影作品的詹姆斯-弗兰科以及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等等等等,他们全部都齐聚今年的水城,参与主竞赛单元。
但蓝礼依旧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字面意义上的,一个都没有。当然,即使是放在全世界范围,现在能够达到蓝礼级别的演员也是屈指可数,不仅仅是一个威尼斯,即使在四个月前的戛纳也是如此。
根据统计,至少超过八百名记者聚集在了机场,这还是接机大厅之内的数字,部分记者干脆搭乘了同一航班或者相近航班抵达威尼斯,从机场内部就开始跟踪拍摄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们齐聚一堂,只为了拍摄蓝礼落地入境的画面。
所有记者都知道,威尼斯国际机场的空间着实有限,为了不影响其他乘客的正常进出,也为了不影响其他导演或者演员或者宣传人员的日常进出,记者们是不可能在机场完成采访的,而每一位拜访威尼斯电影节的演员或者导演也不会在机场接受采访。
但……没有人能够错过,也没有人愿意错过。
整个现场的局面非常混乱,叽叽喳喳的声响如同成千上万只蚊子同时在耳边喧闹嘈杂一般,烦不胜烦,仿佛世界几乎就要爆炸了,但可以看得出来,蓝礼的心情十分不错,放松而惬意、明朗而轻快,即使是戴着一副超大墨镜,遮挡住了半张脸,还是无法遮掩嘴角那轻轻上扬的和煦笑容。
简单的浅灰色亚麻衬衫,朴素的深蓝色休闲长裤,轻便的天蓝色圆头布鞋,出人意料地搭配了一顶精致的圆顶编织草帽,右手手腕之上还佩戴了一块运动机械手表。
在八名保镖的掩护之下,蓝礼轻装上阵地出现在了水城威尼斯,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前来参加电影节,更像是专程前来度假一般,抓住夏天的尾巴,在这座城市里呼吸着阳光的味道;只是,那八名严阵以待的保镖却破坏了这一份悠闲和惬意,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蓝礼的脚步终究还是没有过多停留,在保镖密不透风的护送之下,快速离开了机场,在码头处搭乘了专程前来接机的小型私人游艇,沐浴在闪光灯之下扬长而去,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白色水花,还有意犹未尽的讨论声和热议声,属于电影节的热潮,似乎因为蓝礼的到来,这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坐在游艇的舷窗旁,欣赏着窗外的景色,浑浊的海水完完全全没有戛纳的清澈和透亮,却洋溢着属于意大利特有的质朴和喧闹,让人不由解开衬衫的扣子、卷起衬衫的袖子,放任狂风穿过凌乱的发丝,将那些礼仪的束缚全部都抛在身后。
恍惚之间,蓝礼就仿佛再次看到了年少时期的自己,还有马修、安德烈和伊顿等人,沐浴着潮湿的海风,如同逃离了囚笼的金丝雀一般,肆意地欢笑着,那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水城清晨的宁静与平和,然后……整个世界就鲜活了起来。
这着实是一件有趣的事。
结束了“爆裂鼓手”的拍摄之后,关于蓝礼-霍尔这一世的回忆就渐渐变得鲜明起来,就如同角落蒙尘的油画一般,一点一点地显露出原本的色彩和光芒来,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记忆却让灵魂的重量渐渐变得扎实起来。
这是一座被誉为“百岛之城”的城市,零零星星的岛屿散落在主岛周围:威尼斯马可-波罗国际机场坐落在一座叫做泰塞拉的小岛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则在一座叫做丽都的小岛上举办,而它们距离主岛都有一段距离。
事实上,丽都岛是一座度假小岛,即使不是威尼斯电影节,人们也都热衷于前来这里,没有太多设施和活动,就是单纯享受沙滩、大海和阳光,远离主岛的繁华与喧闹,静静地享受一个属于自己的假期。
汉密尔顿公爵的私邸则坐落在主岛之上。对于贵族阶层来说,生活的便利、热闹的派对和繁华的地带,这就是身份地位的重要象征之一,即使是在度假期间,享受也是他们的绝对主题。
而且,许多世袭贵族所继承的宅邸或者房产,往往都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历史轨迹,曾经可能不是中心地带,但伴随着城市的发展轨迹,渐渐就以这些地段为核心发展出了现在的城市。
主岛无疑是整个威尼斯最为喧闹也最为繁华的部分,不过,汉密尔顿公爵的私邸却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不仅拥有自己的私人码头,交通便利,根本不需要担心拥挤的水上交通;而且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背对着整个主岛的城市建筑,正对着辽阔而苍莽的汪洋大海,天气晴朗的时候,还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彩色岛、玻璃岛和丽都岛的轮廓模样。
如同蜘蛛网一般的交错运河通道根本让人识别不清,似曾相识的建筑和桥梁让蓝礼渐渐失去了方向,分辨不出道路和景色,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似是而非的熟悉在速倒退飞过,但对于蓝礼来说,这却并不陌生,以前在威尼斯度假的时候也总是如此——
他永远都记不住汉密尔顿公爵私邸的位置,也永远分辨不清出自己的具体方位。
蓝礼忍不住就伸出了右手,微微张开,捕捉着空气之中的黏稠湿气,仿佛才刚刚抵达这里,头发就已经变得湿润起来。
远远地,视线之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喧闹景象。
水道左侧是一排高低不平的古老建筑,当初建立时就没有好好规划和统一,有的建筑约莫有四层楼高,而有的建筑则不过两层楼高;有的建筑显得繁复而华丽,有的建筑却是朴素而低调;有的建筑似乎已经摇摇欲坠,有的建筑却刚刚翻新不久。
看似杂乱无序,但恰恰是这份随性,这才是属于欧洲历史沉淀下来的特色。
现代社会中,顶级大城市的规划越来越规范也越来越整齐,却渐渐变得千篇一律起来,曾经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和底蕴全部都一鼓作气地推翻重建,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时间长河里,就再也分辨不出差别了,东方城市和西方城市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欧洲城市也始终固执己见地保持了原有的风味,甚至有些混乱,历史的味道却可以在一砖一瓦之中捕捉到。
整排建筑尽头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圆顶教堂的轮廓模样。
曾经,那也是一座信徒经常拜访的教堂,但后来因为麻/风/病横行的关系,这里就渐渐衰败了下来,现在的主教堂在马可波罗广场之上,游客来来往往、无比喧闹;而这座冷清下来的教堂,却成为慈善组织用来布施以及其他活动的场所。
抬起头,看向水道右侧,那就是一片宽阔无垠的寂静海面,斜对面是一座小岛,上面还有一座教堂与左侧的这一座遥遥相望,但对面却显得有些荒芜和破败。
因为,当年/麻/风/病横行之后,始终无法寻找到有效治疗方法,当地政/府只能将所有病人都运到那座小岛的教堂之上,集中看管集中治疗,却也是与世隔绝。最后,数千名病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那座小岛之上,现在,那座教堂成为了一片纪念之地。
这一切都是蓝礼所熟悉的景象,因为当年他们几个人就亲自登陆了对面那座小岛探险,在教堂内墙之中看到了一道道杂乱的伤痕,有些已经破败,有些已经模糊,有些依旧深刻,勾勒出当年这里的地狱场景。那些记忆现在依旧栩栩如生,自然不会忘记周围的景色。
但……他还是无法确定汉密尔顿公爵的私邸到底具体坐落在哪儿。
此时此刻,辽阔的水面之上却聚集着大片大片的人潮,右侧空旷的海面之上至少可以看到七十八十艘小船,有快艇有小船有长尾桨还有贡多拉,密密麻麻地散落在海面的各个角落,然后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从右侧一路延伸到了左侧,整个公开水域都变成了平静内海。
不仅如此,左侧建筑门口的码头处也可以看到船只连绵过去,尽管并不是船身贴着船身的密集排列,却也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就如同时尚伸展台两侧的围观群众。
如此热闹如此繁荣,让人联想起二月份狂欢节的喧闹与癫狂:
只是,眼前所有人都是为了欢迎蓝礼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