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看来我这里有了一个听众,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打一声招呼,我们再继续……不不,我想应该没事……”
蓝礼那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轻笑着,即使是正在低笑,却仍然感受不到幸福和温暖,那种隐藏在落寞背后的苦涩越发明显起来,缠绕在灵魂深处,无法摆脱,在夜色的狂风之中轻轻响动,让妮娜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下一秒,妮娜才意识到,蓝礼的话语内容指的是她,她的行踪暴露了,然后她就如同冰雕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妮娜的无数思绪如同成千上万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着,但实际情况却是完全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移动,担惊受怕的纠结最后,妮娜转身就跑,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就好像魔鬼正在身后张牙舞爪一般,把所有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了极致,一股脑就冲进派对现场。
“……”
站在阳台附近的人们一个个都受到了十万点暴击,满脸错愕地看着妮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妮娜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指了指身后,却又紧接着意识到自己不能泄漏秘密,预售就恨不得把手指吞掉,然后就快速开动脑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圆谎,才能够把这件事一笔勾销呢?
“难道你看到了暴虐霸王龙?怎么逃跑得如此狼狈?”站在旁边有人调侃着说道。
妮娜眼睛一亮,这个梗着实再合适不过了,连连点头,然后周围不少人就集体哄笑起来,场面就再次热闹了。
新奥尔良当地全新加入的团队不明所以,然后夏威夷团队则七嘴八舌地解释来龙去脉,无形之中就为妮娜解围,这让妮娜内心忍不住就捏了一把汗,自己差一点就把自己吓死,连忙加入了大家的吐槽讨论中,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蓝礼千万不要追出来!蓝礼千万不要发现她!
“……好像离开了。”蓝礼没有站起来追赶,探头朝着左手边看了看,只看到了一个逃之夭夭的背影,却放弃了“抓住”对方的打算,“我猜想,应该是因为我在剧组的形象太可怕了,他们都不敢招惹我。”
蓝礼不是一个人?
蓝礼的确是一个人,只是,他正在打电话。
“哈,我觉得,那个人可能以为自己窥见了你的秘密,担心你灭口,所以才逃跑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调侃的声音,这让蓝礼微微扬起了眉尾,反驳道,“什么秘密?我从来都不介意别人发现我的秘密。”
“你刚刚分手的秘密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对方听到了你的歌声,以为你分手了,所以这才落荒而逃的;就连我都忍不住猜测,你是不是刚刚分手了。”
蓝礼轻笑了一声,但嘴角却没有能够上扬起来,“放心,如果我分手的话,你会第一个知道的。”
“噢?我第一个知道?而不是我们一起做决定?这不对劲哦!”此时,电话另一端的就是鲁妮-玛拉。
这让蓝礼再次轻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笑了,“好的,我答应你,下次我们一定一起做决定。”
约莫一个半月前,鲁妮正在确定了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卡罗尔”,就是蓝礼当初推荐的那部,她将与凯特-布兰切特搭档演出,饰演一位爱上了金发贵妇的年轻女子,讲述了一段纯粹而真实的爱情故事。
整个故事背景发生在五十年代的纽约,但显然,现在在纽约拍摄这部电影是不切实际的虚无幻想,所以,剧组兜兜转转地寻找着合适拍摄地,同时,鲁妮也专程前往旧金山,打量翻阅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历史资料,努力还原出当时的时代背景、文化气息以及社会形态,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角色和故事。
约莫一周前,剧组正式确定了拍摄场地,也正式完成了前期准备,鲁妮和凯特-布兰切特先后进组,双双前往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进行剧本排列,培养彼此之间的化学反应,正式投入电影的拍摄工作。
俄亥俄州位于五大湖周围,也就是路易斯安那州的东北方向,新奥尔良和辛辛那提,一个位于北边、一个位于南边,彼此之间的距离约莫八百英里(一千三百公里),因为两座城市之间的公路一马平川,大约半天车程就可以抵达,这也意味着,蓝礼和鲁妮在相隔半天车程的两座城市各自展开工作。
鲁妮知道蓝礼今天抵达新奥尔良,接下来就将在这里继续完成“侏罗纪世界”的拍摄工作,她打电话来询问蓝礼的旅程,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普通问候而已——她和蓝礼的相处模式,不会天天煲电话粥来保持亲密感,偶尔写写短信,偶尔写写书信,偶尔也会打打电话……他们总是能够找到让彼此舒适的相处方式。
在蓝礼和鲁妮的相处过程中,没有专门提及自己的家庭,却也没有刻意回避,如果话题之中提到了,那么也就顺势闲聊一些,两个人都保持了对彼此隐私的尊重,同时也在磨合过程中,一点点地靠近彼此。
比如,鲁妮提到了凯特-玛拉最近一段时间的挫折感,她参演了约翰尼-德普领衔主演的暑期档作品“超验骇客”,却遭遇了媒体的疯狂差评,这让凯特的情绪变得格外敏感,两姐妹之间发生了数次根本就没有必要发生的争吵——
如何处理自己与媒体、影评、观众、网络之间的关系,这是每一位演员或者导演都必须学习的课题;显然,如何与家人、朋友分享这种负面情绪,这也是每一位公众人物都需要学习、需要探讨的课题。
同样,蓝礼也顺口提及了王室授勋的事情,并且告诉了鲁妮他的决定,“我决定拒绝授勋,而我的父母决定通过伤害亲近之人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愤怒,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们,就好像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我一样。”
“我的母亲因为凯特从纽约大学辍学,足足三年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而我的父亲则因为我改掉了自己的名字——鲁妮是我的中间名,拒绝继续支持我的演员生涯,为了维持我的生活,我不得不接受了好几个花瓶角色的邀请。”同样出身于豪门的鲁妮,对于蓝礼的话语完全感同身受,三言两语就在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桥梁。
蓝礼没有提及菲利普事情的细节,也没有提起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压迫,但他根本没有必要提起这些过程和细节,鲁妮就能够从结果之中感受到那种哀伤的失落感,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那些事情对蓝礼所造成的伤害,同时也是来自于原生家庭的束缚与纠缠。
“凡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因为那些问题都能够直接找到解决办法:金钱,答案已经确定了;但在这之外,那些关于道德关于伦理关于情感……乃至于关于生死关于灵魂的问题,它们的答案却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一个正确答案,甚至可能一个答案都没有,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原生家庭,属于后者。
“也许,我唯一比你幸运的是,我没有一个世袭贵族头衔,又或者说,我是一个女孩儿?”鲁妮以另类的视角做出了解读。
这让蓝礼上扬起了嘴角,“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出生在美国?”美国和英国的历史文化对比,似乎更加具有深意。
虽然没有来龙去脉,虽然没有起承转合,但是,当蓝礼轻声哼唱起那首“布鲁克林(Brooklyn)”的时候,鲁妮却真正听懂了:
那不是“布鲁克林”,而是“伦敦”,又或者说……“家园”。
但蓝礼的演唱被闯入者打断了,鲁妮则用一个小小的玩笑化解了气氛,等情绪沉淀下来,鲁妮开口询问到,“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伦敦?”
在歌曲之中,蓝礼烧掉了通往布鲁克林的桥梁,而现实之中,他将亲自返回伦敦,用双手为这间事情做一个了断,也许,他将亲手摧毁自己回家的桥梁。尽管蓝礼没说,但鲁妮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知道,那是多么痛苦也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就如同她当初搬家前往洛杉矶,然后一直到去年才重新返回纽约。即使如此,一直到现在,她也仍然没有能够将那座桥梁付之一炬,就这样遥望着一桥之隔的那个“布鲁克林”。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这样做,也没有人希望这样做,虽然说每个人都是生来注定孤独的,但人类的一生却始终在于孤独对抗,不是吗?当亲眼目睹着通往家园的桥梁焚烧殆尽,那种悲壮和惨烈只有自己能够知道:天生冷血的终究是少数。
“很快。”蓝礼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但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鲁妮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始终都在这儿。”
蓝礼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了起来,“我知道。”稍稍停顿了片刻,补充说道,“谢谢你一直待在这儿。”
“我的荣幸。”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打趣调侃——难怪都说,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长久了,他们就会渐渐变得越来越相似,就好像蓝礼和鲁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