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莫忧冷哼,一拂衣袖,两名女弟子立即将昏厥的大夫拖了出去,不知带到何处安置去了。
莫忧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凌乱、也越来越弱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这孩子怎么就如此傲气,就连在睡梦中也不愿意让人碰他?就算不把身上的伤口收拾好,也得要把他一身沾满尘埃的衣裳给换去,可他连别人碰一下都不乐意,这下该怎么办?
“主人,不如让属下再试试。”站在她身后的女弟子向前半步,向她倾身道:“这位公子身上的衣裳沾满灰尘,身上又是伤口无数,这身子不收拾好,定会让他伤势恶化。”
莫忧岂会不知道?刚才就已和大夫说过,让他先将他身子擦干净,换一套干净的衣裳,但没想到,大夫还没完成任务,双臂就已经被他废了!
至于要让眼前这个女弟子来给他换衣裳,她自然是不乐意的,她相中的人,如何能让她们看光了去?
那女弟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看着那男子躺在床上,一身脏乱,不忍见他伤势加重,才会自告奋勇,可她却忘了主人对这男子的喜欢。
“来人,送两桶温水来,本座亲自给他换衣裳。”莫忧忽然道。
女弟子应了一声,匆匆出了门,过不了多久,便将两桶温水扛了过来。
莫忧走在石床边,刚靠近,立即又能感受到银发男子对自己的抗拒。
她试着放柔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好孩子,你别倔,本座只是想要为你收拾一下身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否则,你这一身伤口很快会溃烂,等换好了衣裳,本座再给你上点药,可好?”
床上的男子自然无法回应她,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向他靠了过去。
楚玄迟的护体罡气也似乎慢慢有所收敛,就在莫忧以为他终于愿意让自己亲近,而伸手往他领口探去的时候,忽然,那一份罡气瞬间又涨了起来。
抗拒的意识如此浓烈,竟差点连她都被逼得后退数步。
一阵抗拒之后,床上的银发男子脸色愈加难看,就连唇角也慢慢滑落一缕猩红的血丝。
莫忧吓了一跳,忙道:“好了,你别跟本座倔,本座不碰你就是,快把真气收回去,再如此耗费,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男子身上那份罡气果真缓缓收了回去,但只是收回一半,剩一半依然在防备着旁人的靠近。
若不是他呼吸均匀,脸色也苍白如纸,莫忧一定会以为他是在装睡,以此来戏弄于他。
可他……一张脸已经难看成这般了,让人看着委实心疼。
莫忧不敢再向他靠近,生怕他又胡乱运功伤了自己,瞥见他一身脏乱的衣裳,以及那张哪怕在睡梦中依然倔强的脸,她又急又是无奈。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身旁的女弟子又向前半步,向她建议道:“主人,地牢里的男子听说已经醒来,他与这位公子关系该是不错,要不让他试试来给他收拾一番,也许这公子会收起对他的防备。”
莫忧想了想,总算觉得这个提议有几分道理。
于是,没过多久,被莫忧锁了琵琶骨的沐初便在两名女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石室。
看了床上的楚玄迟一眼,沐初回头看着莫忧,淡言道:“我需要一些药材,若你想让他好起来,最好不要吝于给予。”
莫忧看着他,一脸讶异:“你懂药材?”
“我是个大夫。”沐初淡淡道,态度不谦不卑,话语永远有几分薄凉。
那一身傲然出尘的风姿,就连已经脏乱的白衣素袍也掩盖不了,多看两眼,莫忧又觉得自己的目光全都被他吸引去了,看着他,仿佛可以透过他看到另一抹身影。
可是,那人如今她却只能想,始终是见不上。
眼底有几分不明的黯淡,她好不容易收敛心思,才颔首道:“好,你列张单子,本座立即命人去药库查看,看看是否有你需要的东西。不过……”
扫了他一眼,她有点不乐意道:“你自己如今也一身脏乱,不妨在给他收拾的同时,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出门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又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才勾起一点笑意,语气暧昧地道:“来了本座这里,就别指望能逃出去了,依你们现在的情况,哪怕武功再好,一个被锁了琵琶骨,一个身受重伤,想逃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缓了缓,她继续笑得愉悦:“只要你们乖乖呆在这里,本座自不会亏待你们,好好将自己收拾一下,今晚,本座再来看你们。”
那分明藏着欲念的目光扫过了沐初,也扫过了床上的楚玄迟,她唇角含着笑意,带着两名女弟子举步出了门。
石门被关上,房间里头便只剩下沐初和楚玄迟两人,莫忧走时那一眼,弄得沐初浑身难受,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今夜来看他和楚玄迟……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那该死的色女,居然还想让他和楚玄迟伺候她!看来他得要想办法赶紧让楚玄迟醒过来,否则,今夜一个倒着,一个站着,那色女会挑谁去侍寝,可想而知!
大不了等楚玄迟受完委屈,他再回头好好安慰安慰他……如果,玄王需要他安慰的话,他也可以勉强说几句“清白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的话语。
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念这两句的时候似乎不是这般说辞……
等女弟子送来药物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干净衣裳,沐初便以怕玄公子受到刺激不愿怪怪配合治疗为由,将人全部请了出去。
密室门一关,整个房间便又安静了下来。
虽然明知道人就在外头,但这两人都不过是一般的高手,沐初压着嗓子说话,还不至于会惊动到她们:“人都走了,还装什么?”
床上的楚玄迟缓缓睁开眼眸,斜睨了他一眼,便又将眸子闭上,轻轻哼了哼:“伺候。”
伺候!
沐初眸色一沉,真想一巴掌将他拍到地上去。
可惜,琵琶骨被封,如今,连运功都不成,就算真的用尽全力一巴掌拍过去,只怕也拍不动这家伙沉重的身躯。
自己这辈子除了被沐如云下了蛊、神志不清地待在她身边的那段日子,似乎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莫忧太狡猾,知道他本身功力不错,如今封了他琵琶穴,哪怕他力气恢复过来,没有高手为他将琵琶穴冲开,他也无法恢复功力。
该死!
……他只是说,莫忧该死。
看在自己昏睡的那段日子,这家伙哪怕动作再粗鲁,但至少也照顾了他一段时间的份上,他冷冷哼了哼,总算是执起软巾放在温水里拧干,给他一点一点擦拭了起来。
一身脏兮兮的衣裳褪下,胸膛上横七竖八的刀伤剑上还是让他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上来的时候竟真的受了这么重的伤。
哪怕每一刀每一剑都不致命,但,流了那么多血,如今人还能保持清醒,简直是奇迹了。
那会在山寨大厅里,他真以为他被那女子的摄魂术给震慑了心魂,当时确实有几分不安,还好,玄王还算没有让他失望。
将他上半身擦拭干净,他的目光往下扫去,扫过那平静状态之下依然让女子疯狂的轮廓,冷哼:“若真需要我动手,我倒也不介意。”
楚玄迟微微睁了睁眼,没说话,好一会才支撑着自己的身躯,缓缓坐了起来。
沐初眼底的冷漠淡了些,目光添了几分无奈与柔和,这家伙是真的快要精疲力尽了,哪怕他不说,他也能看得出他起来的时候,动作有多吃力。
平生难得看到玄王如此脆弱的一面,可惜,看到了,却没有预期中的愉快,反倒有着淡淡的忧愁……
他从床边离开,走到石门处,回头看了楚玄迟一眼。
楚玄迟了悟,从床上慢慢翻了下来,扶着床头木柱走到木通边,随意给自己清洗了下。
之后他捡起女弟子刚才叠放在椅子上的两套衣裳,只是扫了眼,便将其中那套白色衣裳拿了起来,慢悠悠换上。
等听到他上床躺下的动静的沐初回头,瞄了眼他身上那套白衣,以及椅子上留下来那套火红衣袍之后,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个透。
要他穿红衣……他这辈子就没有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裳!
眼底写满了嫌弃,想了想,忽然眉眼一亮,一颗心顿时便轻松了起来。
他回到床边坐下,自己并不急着去清洗身上的脏乱,反倒拿起女弟子按他吩咐送过来的药,将他等会要用的倒出来安放在一旁,再取出剩下的,在楚玄迟的伤口上涂抹了起来。
送来的药还算不差,只是,楚玄迟身上可不仅仅只有这些皮肉之伤,伤他最重的,是那为了让他醒来,硬是被他打伤的心脉。
又看了眼那套衣裳,虽然对等会有可能会发生的人间惨剧有几分心生不忍,但为了自己的清白,也只能让玄王委屈一下。
以指尖抹开一点药粉,继续专心给床上的男子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