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不是单单指的儒学、诗词歌赋这些。微臣认为,文化是凝结在物质之中又游离于物质之外的,能够被传承的国家或民族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文学艺术、行为规范、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是人类之间进行交流的普遍认可的一种能够传承的意识形态。”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重要的是要拥有独立的精神和文化,国民拥有民族自豪感,对国家产生认同感,知道自己是谁,这是一个国家的精神支柱。”
“而在文化这一点上,我们汉民族比周边的蛮夷要高出很多,按照文化自上而下的传播特性,我们大赵在这方面是有优势的。”
“现在的大理就十分崇拜我国文化,从贵族到平民,从礼仪到穿着,处处效仿我大赵,我分析,这也是大理与我国多年好合,没有发生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
“辽国、西夏、吐番乃是蛮夷之邦,马背上的民族,侵略性极强,如何束缚他们的侵略性,微臣觉得应该从文化上下手。”
皇帝刚才还很闲适,可是听了秦观的话,突然发现很多自己之前没有理解透的东西在这一刻想通了。他看向秦观,郑重的说道:“说说应该如何做。”
“是陛下。”
“辽国为何强大,是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军队,因为他们野蛮,如果将他们变成文明人,他们就不会做野蛮的事情了。文化影响思维,思维影响政策,政策影响大势。”
“所以微臣认为,我们应该大力输出我们的文化,包括诗词歌赋,各种儒家经典,礼义廉耻的道德规范。等他们失去了尚武精神,那他们还可能战胜我们吗。”
“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向他们传播佛经。”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说说何为经济战争。”
秦观回道:“陛下,我国与诸国都有贸易往来,但是请陛下想想,我们可以贩卖丝绸、美酒、瓷器,各种精美事物,可他们有什么,辽国西夏只有牛羊马匹而已。”
“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形成极大的经济顺差,微臣了解到,由于我国的钱币精美,分量十足,这些国家的民众更愿意接受我赵国币,而不愿意收本国货币。”
“这是我们的优势,如果哪天我国货币驱逐他们本国货币,那我们将在经济战场上无往不利。”
皇帝疑惑道:“那我们国家的钱不就少了吗,我看不到什么好处。”
“陛下,这相当于我们获得了其他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可谓好处极多。”
“如果我们掌握了货币权,也就相当于变相的掌握了商品定价权,比如辽国卖给我们20贯一匹马,我们可以压到19贯,而我们出口商品,比如丝绸布帛,每一匹布可以提升一贯钱,这一进一出就是很大的利润。”
“再比如,我们大量向辽国贩卖更便宜更好的商品,比如布匹食盐,贩卖书籍、瓷器、香料、丝绸、高浓度美酒等,可以换到他们的药材、皮毛、珍珠、公羊、公牛、公马等,不过他们的商品明显不足,这样就需要补足金银铜等硬通货。”
“陛下想想,长此以往必然造成他们国家内的钱贵物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经济战争不禁如此,极端情况下,可以令敌国经济崩溃,比如我们发行的钱钞。”
“钱钞只是纸质印刷品,由朝廷做担保,现在辽国、西夏的商人也都在使用钱钞。其实我们可以生产针对对外贸易的钱钞,规定只能在国外使用,在本国不能通行,如果我国与其他国家发生真正的大战,您可以直接宣布对外贸易用的纸币作废,这样会极大打击他国的经济,甚至让他们连发动战争的钱都筹不出来。”
听到这里,皇帝的眼睛更亮了。
他喜欢书法绘画,喜欢诗词歌赋,可他更喜欢钱,因为没有钱这个国家就不能运转,没有钱他就不能享乐,这也是他重用曾毓的原因,因为曾毓搞钱的手段确实是当世第一。
秦观这些话,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很新鲜,可是又觉得很具有实用价值。
让他产生了思想碰撞,其实不只是秦观说的这些,皇帝想到了更多。
朝廷科举考试,不就是要为国家找出人才吗,什么是人才,皇帝觉得眼前的秦观就是人才。
“你下去吧。”皇帝说道。
秦观行礼告辞,李朝恩将秦观送到御花园门口,含笑对秦观道:“看来这次要恭喜秦官人了。”
“还要多谢公公。”
秦观说着感谢的话,同时拉住了李朝恩的手臂。两人的衣袖叠在一起,秦观从空间里拿出一串精美的珍珠项链,手一滑,项链就掉进了李朝恩的衣袖里。
李朝恩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他将秦观送回去,又对秦观含笑点点头,转身回了御花园。
摸着衣袖里那串有指肚大小的珍珠项链,李朝恩喃喃自语道:“有才学有眼力,又懂得做人,此子以后前途无量。”
秦观再次被带到金殿外,那些考生还在卖力答题,秦观却不能离开,只能继续在廊柱旁发呆等待。
礼部尚书陆晟看着秦观被叫走,又看着他被小太监送回来,这段时间竟然有一个时辰之久,皇帝有什么话,和一个新科考生说这么久,陆晟脑子乱转,心中无比好奇,可他有不能将秦观叫来问。
最后陆晟轻呼出一口气,算了,不想这些了,现在秦观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回去后将事情告诉曾相公就好了。
一直到日头西斜,殿试才结束,考生们穿着贡生袍,直接离开了皇宫,至于殿试成绩,要明天宣布。
陆晟和另外一名主考,以最快速度将这七十五份殿试试卷阅完,然后排好名次,连夜递交到皇帝那里。
至于最后的名次,由皇帝定夺。
秦观回到家,秦彰就有些紧张的将秦观叫到书房,语气有些急促的问道:“你今日只用半个时辰就交卷了?”
“是的父亲。”
“为何如此做。”
“因为不如此做,不能见到陛下。”
“什么,你见到陛下了。”
“是的,我和陛下聊了将近一个时辰。”
秦彰惊讶万分,他做官这么久,是朝廷的五品官,除了大朝会,平时就见不到皇帝,更别说和皇帝单独见面,还聊了这么久。
“陛下和你都说了什么。”
“讨论诗赋和策论文章。”
“陛下可喜欢你的文章。”
“喜欢我的诗赋,至于策论文章,陛下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