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诡异而恐怖。
沈重山看着许远东,他不知道许远东的内心埋藏了多少事情,但是至少,杨素说出来的这两个鬼,让他有些心态失衡了。
而这种事情,是极少发生在许远东身上的。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许远东身为南方阎王,不敢说搅动天下风云,可当年也是站在京城和那些时代骄子们把酒言欢的顶级人物,这半辈子下来,什么风风浪浪都见识过了,他才是那个真正可以说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变色了。
深吸了一口气,许远东沉声说:“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说话,也能让我看见你们,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就出来吧,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们憋了很多年了不是么?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们出来吧!”
这话,不是说给沈重山听的,也不是说给杨素听的,而是说给在屋子的那两只鬼听的。
沈重山和杨素对视一眼,杨素缓缓地摇摇头,后退了小半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让许远东先处理。
沈重山见状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走到杨素身边,和她站在一起。
于是屋子的正中央,就留下了许远东一个人。
但是许远东已经有些消瘦和老态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反而越发的挺拔,如同山岳一般屹立在那里,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他打倒。
随着他的话落地,房间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在看着他。”杨素悄悄地在沈重山耳边说。
许远东依然站在原地,他忽然怒喝道:“你们不是有怨气要来找我报仇吗?我就在这里,你们却连出现都不敢?还是说你们还是在怕我?就好像你们生前的时候那样怕我?”
这话,可算是炸了锅。
沈重山都听见一声仿佛好像是猫发怒了的嘶鸣声传来,紧接着房间里凭空吹出了一阵阴风,这阴风刺骨的很,直接朝着人的脸上扑来,让许远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
等片刻之后,阴风散了,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许远东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看到了。在窗台,坐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那孩子七窍流血,一只手放在嘴边吸吮着自己的手指,不断地吸吮,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那猩红的嘴唇边能见到白骨的手指在颤动,但是那孩子却好像在吃世
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边吃还一边笑,见到许远东看来,还伸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而另一边,那穿上,蹲着一个光膀子吃面的男人,正如同杨素所说的那样,他的碗里全是头发,那些黑色的头发好像吃都吃不完,这男人大口大口地吞咽,但是碗里的头发却不见少,这一幕,简直让人浑
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连沈重山都嘴角抽搐个不停,而杨素因为早就看到的关系还好一些,不过,最镇定的居然是许远东。
面对那声爸爸,许远东眼神中有痛苦很快地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蹲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蒋汉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能再见面。”许远东平静地说。
那光膀子的男人还是低着头在吃头发,但是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出来,那是一种很空灵的声音,好像没有丝毫中气,仿佛是从喉咙里面哈出来的一样。“许远东,是啊,我们还是见面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忘记你,多亏对你的恨,我才能在地府坚持那么久,我在地府受尽了折磨,我每一次被鞭打的时候,每一次被丢进油锅的时候,我就想,这一切都是
你给我的,总有一天我要报复…终于,终于让我等来了这个机会啊…”
“没错,你死的时候说过,你做鬼都不会放过我。”许远东看着蒋汉清,忽然笑了,他继续说:“但是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还怕死了的你?”
“当年如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把我逼到了绝路,拿走了大家当时所有的钱,我不杀你的话,我们兄弟几个全部要死!”许远东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低吼道。“放屁!我是先拿走了钱,可是你呢?我死之后,你把钱全部藏起来了,你拿出来了?要不是那一笔钱,你现在还在工地做包工头,哪有今天!那几个兄弟呢?分到了一毛钱没有?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现在
的你功成名就了,但是当年那几个兄弟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自私自利还满口的仁义道德,把所有的罪过都嫁祸在我的头上!你不得好死!”蒋汉清怒吼。许远东的情绪忽然平静了下来,面对蒋汉清的质问,他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我不说我多伟大,但是至少我做的一切没有觉得亏欠过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那些兄弟,我全部帮衬过了,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想要的还更多。”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窗台的那个孩子,忽然叫了一声,“爸爸,你想我吗?”
这一句话,让许远东如遭雷击。
转过头去,看着那孩子,许远东深吸了一口气,颤声说:“如果真有什么亏欠,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们母子。”
那孩子却是咯咯一笑,说:“那么爸爸就来陪我吧。”
许远东点点头,说:“好,我来陪你…”
说着话,许远东竟然慢慢地朝着那孩子走了过去。那孩子还在笑,许远东却如同着了魔一样看着那孩子,脚步慢慢地朝着他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是个男孩吧,其实我一直想要个男孩,儿女双全,本来我全了,但是我却亲手葬送了你的生
命,是我错,这件事让我愧疚一生…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让我看看,好好地看看…”沈重山眉毛微微上扬,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