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程局长看起来对曼本瑞格外关心。一个堂堂的上将,对一个美国佬如此尊重,没那个必要吧?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程局长分别瞧了瞧曼本瑞和张华强,将目光刺向我,很淡然地兴师问罪:“赵云龙,你闹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却极富杀伤力。令人听之,心受震动。
我本来在心里酝酿了千万句台词,但是却被程局长的气势压倒,在他面前,我永远是弱者。他不需要对人大发雷霆,更不需要给人动拳动脚,单单是一个问罪的眼神,便能让人望而生畏。
我没说什么,只是耷拉了一下脑袋。
程局长怒道:“不像话!太不像话!赵云龙你现在竟敢跑到我家里来耀武扬威是不是?”
我抬头望他,皱眉回道:“程局长,这两个人对程亚梦居心叵测,他们该打!”
程局长指着曼本瑞和张华强道:“他们叵测什么?曼本瑞是我的朋友,张华强是特卫局的秘书,是我的下属。你却在我家门前耀武扬威拳打镇关西,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我汗颜:这是什么逻辑?
这时候程亚梦凑到程局长身边,道:“爸,你就别责怪赵云龙了!都是,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程局长的面色稍一舒缓:“梦梦,这跟你没关系!自从你跟赵云龙谈朋友,我们家一直就没顺过!我承认,赵云龙是个人才,他为特卫局做出了很多贡献。但是,但是他三番五次地大闹天宫,连着两次把曼本瑞给打了,他在施威给谁看?”
程亚梦道:“可能是,可能是他喝多了吧,我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儿。”
程局长道:“喝了酒是理由吗?”
听着程局长的兴师问罪,我并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他这也是一种伪装。在这种场合之下,他故意与我激化矛盾,无疑也是一种高明的策略。
程局长和程亚梦争辩了几句后,程局长轻启几步,在我面前伫立,道:“赵云龙,如果你以后还想进我这个门,就给我收敛一点!”
我挠了挠头皮,轻声道:“我已经够收敛了!”
程局长皱眉:“你说什么?”
我重复道:“我已经很收敛了!如果不是看了您的面子,今天,他们两个,谁也别想爬起来!”
程局长凝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你,你啊,嚣张。太嚣张。”
程亚梦重新凑到我身边,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她的眼泪已经干涸,楚楚动人的神色当中,蕴藏着些许埋怨,些许委屈。
程亚梦说:“赵云龙,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了会,会很心痛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自暴自弃?”
我望着程亚梦道:“像吗?我没自暴自弃。”
程亚梦道:“那你跟我过来,过来!”她的手上加了加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她朝外走去。
程局长略显焦急地冲程亚梦喊道:“程亚梦,程亚梦,你给我站住!”
程亚梦头也不回地道:“不。我要跟他,跟他说说话。”
程亚梦拉着我到了我的凯美瑞跟前,道:“打开车门!”
我犹豫:“干什么?”
程亚梦重复:“打开车门!”
我没再拒绝,遥控开锁,拉开了一扇车门。
程亚梦毫不犹豫地钻了上去。
我绕到驾驶座位置,上车,见程亚梦正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目不斜视地道:“出发。”
我试问:“去哪儿?”
程亚梦道:“走到哪儿算哪儿!”
虽然满腹狐疑,但我还是启动了车子,莫名其妙地驶了出去。
我沿着行车道缓慢行驶,程亚梦始终盯着前方,双手交叉在一起。
我不失时机地问:“在哪儿停?”
程亚梦简捷地道:“前走!”
我继续前行,直到车子驶到了前申广场旁边,程亚梦才又开口道:“停车!”
我刹车,靠边停下。
程亚梦这才扭头望着我,嘴角处绷发出一阵复杂的笑意:“去广场上坐坐。”
我皱眉道:“有必要么?”
程亚梦兀自地推开车门,留下一句话:“你可以不来!”
我疑惑地望着她的身影,绕过绿植,径直朝广场上的小花园走去。
我犹豫了一下,正要下车,手机铃声响起。
打开一瞧,是程局长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别欺负程亚梦!
我苦笑,心想这父女俩在搞什么名堂!
我推开车门,走下车,小跑几步,跟上程亚梦。
程亚梦在一处竹椅上坐了下来,将双手伏在膝盖上,也不看我,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我跟坐了下来,心中的怨愤仍然难以平息。我轻咳了一声,顺势叼起一支烟,烟气上漾,促使程亚梦呛的咳嗽了两声。
程亚梦扭头望我,道:“你怎么还抽烟呢?”
我皱眉道:“一直抽。从来都没戒过。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劝我戒烟?”
程亚梦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跟你抬杠。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确是做的有些,太,太过分了!你动不动就发火,发脾气,打人。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泡泡糖,叼进嘴里,很敷衍地咀嚼着,也没有吐泡泡的迹象。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反问道:“你还怪我发脾气打人?你都做了些什么?”
程亚梦俏眉轻皱,轻咬了一下嘴唇,道:“我没做什么!”
我冷哼道:“还没做什么?你都和那个,那个美国佬拉拉扯扯了,光天化日之下,他都挽你的胳膊,情侣,和情侣一样!还有,你总是骗我你在哪个同学家在办什么事,但结果你却跟曼本瑞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
程亚梦无奈地苦笑一声:“你还是不相信我!赵云龙,我程亚梦向天发誓,我从来,一直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向天发誓!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我们之间,难道就不能互相信任一点吗?”
我道:“我是想相信你!但是你做的事,让我无法相信。我不知道最近你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是很不正常。我经常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或者你根本不接。我最气的,就是今天。我的两个----两个情敌,我姑且叫他们情敌,他们一起出场!而且那曼本瑞还挽着你的胳膊!他算老几?他凭什么挽你胳膊?如果你和他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会挽胳膊?我没那么大方,没那么大度。我看了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
程亚梦似乎觉得理亏,她试探地抓住了我的手,道:“赵云龙,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时候,也许是无意之间的搀扶,他没有恶意,我也没拿这个当成是,当成是暧昧的表现。他只是轻轻地扶了我一把,你至于这么冲动吗?还有张华强,他来向我爸汇报工作,你为什么还要打人家?就为了显示你的拳脚吗?你可以去拳台去参加比赛,你学武不是为了打架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理想,为了国家荣誉。但是你呢,你却用这个当成是惩罚别人的工具,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打架。你现在已经变得让我很陌生,很陌生。”
听着程亚梦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我的心里感到了一阵凄凉。
她还好意思冲我兴师问罪?
我沉默了片刻,用更疯狂地吸收尼古丁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激愤。
程亚梦将双手合一,接着道:“你总是怀疑我对你的爱,那么现在我可以向你表态,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会坚贞不渝!”
如果是以前,程亚梦能说出这番话来,我会感到很振奋很激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道出,无疑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没有丝毫说服力。
我淡然一笑:“请恕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
程亚梦愕然。她呆坐着,沉默须臾,眼泪一下子从眶里涌了出来。
我一怔,实在不知程亚梦为何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脆弱。
程亚梦轻轻地抽泣着,问:“那你怎样才肯信我?”
我想了一下,道:“让那个曼本瑞,滚蛋!我现在一天都不想看到他!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觉得像是养虎为患!”
程亚梦急促地握着我的手,道:“为什么非要让他走?赵云龙,曼本瑞是无辜的!我和他之间真的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就不要再猜疑他了,好不好?”
我问:“这么说,没商量?”我想站起来,走人。
程亚梦拉住我的胳膊:“赵云龙!”
我道:“如果你还在乎我,还在乎我们的感情,那就让美国佬滚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尝试忘记。否则,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一想到刚才他搀着你的样子,我就来气!”
程亚梦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使劲儿摇头:“赵云龙你听我说!不能这样做!”
我冷笑:“你还是护着他!”
程亚梦辩解:“不是护着他,是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赶他走,他没做错什么。相反,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我反问:“他帮你什么了?挽着你的胳膊,帮你走路?”
程亚梦轻拍了一下我的胸膛,骂道:“赵云龙你想干什么呀?每句话里都带刺儿,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能不能?”她用噙满泪花的眼睛望着我,满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