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不靠谱的金百万
陶知府对于和丰仓一直放心不下,但是负责钱谷的绍兴师爷亲自走了两趟和丰仓以后,看到今年入仓的新麦回头就对陶知府说道:“老爷,您放心便是,和丰仓这边肯定出不了事,咱们一年或许不止多出三五万石。”
这让陶知府十分开心,他又亲自走了一趟和丰仓,亲眼看过了和丰仓入库的新麦总算是彻底放心了,拍着柳鹏的肩膀好好地赞了几句。
只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大家都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柳鹏在和丰仓的事情办得非常漂亮。
不仅仅是和丰仓这边事情办得漂亮,在春蚕这件事情上,柳鹏这边也办得十分漂亮,虽然山东巡抚钱士完跟登州这边打过了招呼,但是柳鹏还是把聂远派出去给王道一助威。
有了聂远的巡防队撑腰,王道一自然是有了底气,虽然他手上没有巡防队这么强大的武力,但他好歹是进士出身的致仕知府,既有声望又有门路,本来就召集了一大帮打手,只是不象龙口这边悍勇无比。
两支队伍一会合流,一会散开,就在莱州府与青州府内搞武装示威,到处宣扬武力顺便恐喝对方在地方上的桩脚,而郑家也是同样派出强大的武力来向王道一示威,他们甚至还把衡王府仪卫司的正规军借了一部分出来。
只是既然钱士完在上面打过招呼,那大家既然是见过了面,照样是和气生财,始终不曾撕破脸,反而相互打个招呼换个礼物,有些时候还相互划定了地盘,表示互不侵犯。
这样的消息让张艺赫纠结起来,如果王道一与临清郑家达成了妥协,那丝价即便今年不跌,明年肯定也会跌,那他的发财大计只能是尽付东流了,搞不好连本钱都亏蚀个干干净净。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让太过于失望,虽然是和气生财,相互克制,但是双方有着根本的利益冲突,王道一这边主张“东府丝东府收”,而临清郑家则是一心主张东三府的生丝要全部廉价供给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怎么不可能撕破脸。
因此一团和气的局面只维持了十来天,接下去就是一连串恐吓、威胁、暗箭伤人的招数,张艺赫听说聂远带的队伍在莱州府那边已经打了六七架,前几天甚至有一个巡防队员受了重伤,不得不送回龙口来诊治。
冲突越演越烈,特别是双方在地方上的代理人更是频繁受到袭击与恐吓,局面也越来越紧张,柳鹏已经不得不向莱州紧急增派了二十名巡防队员。
而现在连张艺赫都看得出来,双方今年生丝之战的主战场肯定会放在莱州府。
这也是去年两季生丝之战的继续,去年登州的生丝几乎全归了王道,而青州的生丝大部则归了临清郑家,而莱州府的生丝王道一这边虽然占优势,但是临清郑家还是保住了过去的大部地盘。
而今年大家都明白,衡王府既然就藩青州,肯定会拿下青州府的绝大部分生丝,不然衡王府的脸面往哪搁,而王道一与陶知府都主张“登州丝登州收”,双方的分歧只是收购之后的利润分配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登州府的蚕茧生丝也肯定逃不出王道一的手掌心。
而衡王府一向视莱州为自家的后花园,去年衡王府与郑家在莱州这边吃了大亏,今年肯定要卷土重来,王道一与登州人去年已经在莱州府占了上风,今年当然不会放弃,而且莱州府一旦有失,登州府的盘子又十分有限,光靠登州府的生丝蚕茧根本无法支撑起生丝战争的整个生态,那王道一肯定没法守住登州本土,。
因此双方开始在莱州府在囤集重兵频繁发生冲突,接着又在莱州府建起了据点搞起了一道封锁线,企图凭借武力拿下莱州府的大部分份额,根据张艺赫得到的消息,现在光是郑家与衡府联军扎进莱州西部高密县的一个据点里面就驻扎着近百人,每天都出动缉查蚕茧、生丝,严防有任何蚕茧生丝落入登州人之手,类近这样的据点在莱州府还有好几处。
只是这个据点虽然设在莱州府,却卡住了诸城蚕茧与生丝东进的道路,因此衡王府开价虽然还算不错,却比去年低了一成,诸城的蚕农现在观望之中不肯出售,他老弟已经给张艺赫写了好几封信,希望他能在登州活动一下,尽量搬掉这个大石头,即使搬不掉这块大石头,也得敲打敲打这家五义蚕行。
张艺赫看到这封书信,那真是心急如焚,虽然他名义上已经把事业腾挪到登州来,已经跟诸城那边断绝关系,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两头下注而已。
他之所以能在登州府这边发展壮大,全靠诸城本家的支持才行,诸城本家不断给他提供金钱与物资上的支持,因此他才能在龙口春风得意,诸城那边的丝价起不来,张艺赫在龙口这边说话都挺不直腰杆。
只是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张艺赫却是个明白人,知道光着急并没太多用处,关健才是请柳鹏出面,即使搬不走这块大石头,也要恐吓一下衡王府与郑家的联军,敲打敲打五义蚕行,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决定找柳鹏好好谈一谈。
只是现在找柳鹏可不容易,柳鹏在和丰仓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是没日没夜都在和帐薄作着较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回龙口的机会,柳鹏手里依旧是拿着算盘珠子盘算今年和丰仓的具体盈亏,一边还跟旁边的金百万金老板说道:“金老板,麻烦你稍等片刻,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
张艺赫倒是认识金百万,一看到金百万他就知道今年这事恐怕没法深入谈下去,毕竟人多嘴杂,这么紧要的事情肯定不能当着一个外人谈,只是既然来了,他肯定还抱些幻想,因此他笑着跟金百万笑了笑:“怎么金老板也在这里?”
金老板看到柳鹏还忙着跟谷梦语对帐,当即跟张艺赫答了一句:“有点生意想跟柳少好好谈一谈,没想到柳少回了龙口还是这么忙。”
正说着,那边柳鹏已经放下了算盘和帐本,笑呵呵地说道:“是张老板,请坐请坐,梦雨姐姐,帮我先泡一壶茶,实在是对不起,现在整个登州的钱谷都在我手上握着,每天都有几千石钱粮米谷进进出出,我一个含糊说不定就要闯出大祸来,倒是让两位老板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张艺赫看到柳鹏这么端正,那还有什么话好说,他当即说道:“柳少这是在算和丰仓的钱谷出纳?”
这是没话找话,柳鹏却是苦笑了一声:“是啊,今年收了很多庄票进来,换算起来特别琐碎一些,对了,金老板!”
张艺赫知道金百万也是龙口有数的大商人,生意做得很大,而且他手上有宝贵的战马资源,不知道他跟哪个蒙古部落有关系,能从辽东运来大批好马,现在整个东三府最好的口外马都是出自金百万之外,只是金百万虽然很早就到龙口开了马行,却始终赚不到大钱,只能算是起了一个大早却赶了一个晚集。
而现在柳鹏又对金百万发了一通牢骚:“金老板,我等你的战马已经等多久了,可是你的好马在哪里?您这是有钱都不肯赚啊!”
金百万自然被柳鹏挤兑得说不出话来,他好一会才说道:“柳少,当初您可没说要付庄票啊,再说我运来的战马可不止一次,你没买到手,那是您出的价格不合适啊。”
张艺赫听人说金百万格局不够,名义上财大气粗,但是真正办事却是斤斤计较,过去他对此是半信半疑,现在他却是真信了,就凭现在金百万办事说话的风格,难怪在龙口起了一个大早却赶了一个晚集。
柳鹏不跟金百万客气:“金老板,别人开价或许比我高一些,但是我的开价也不低,只是一时犹豫没加价而已,你倒好,我还在考虑加价的时候马上就把手上的好马都卖掉,而且这一次你把这么多战马卖给衡府仪卫司是什么意思?”
衡府仪卫司?一听到这,张艺赫当即就来了兴趣,他在旁边数落了金百万一通:“金老板,我就是你的不是,今年衡王府可是跟柳少在别苗头,您把战马卖给衡府仪卫司,这不是在资敌吗?”
金百万当即辩解道:“谁说我是在资敌吗?我哪知道这么多事情,衡王府可是大明的藩王,他们肯出钱我难道还不卖吗?再说柳少如果早知会一句,我肯定不会把那么多战马卖给衡王府。”
这也是柳鹏现在郁闷的原因,眼前这位金百万办起事来着实有太不靠谱,明明有金山银山却不肯去赚,但凡东三府肯来买马的客户,只要价格比柳鹏这边稍高出个百八十文,金老板就急不可待地脱手,最后剩下一些人家挑剩的马匹交给柳鹏应付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