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向碎玉怒道:“你的武功呢?你、你、这等大事你怎可瞎胡闹?你就不怕陆亢龙的徒弟有什么阴谋?”
金铃低声道:“师父,明教自二师叔之下,便是小师妹一手遮天,我却是师父不成器的弟子,以我一人,换她一人,是我们赚啦……”
向碎玉低头不语,似是已被她说服,只差点头称允,银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此时应该跳出去告诉向碎玉这一切都是大师姐的主意,千万不要来打断她的腿,又怕向碎玉看到自己顿时想到正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勾引”他的宝贝徒弟,只得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不料向碎玉忽然抬起头来,抄起拐杖骂道:“你这不孝逆徒,你以为你巧舌如簧便能将我骗了?你、你、你,我真是白教你了,你从前的修行都是假的吗?何以被那狐狸精一勾引便把持不住?你、你、你同谁相好不行,为何非要是陆亢龙的徒弟!我打死你这个逆徒!”
向碎玉是真的下了狠手的,只见金铃不闪不避,挨了一下,脸色立刻就白了,冷汗从她光洁的额头上淌下来,银锁顿时什么都忘了,一口气冲到向碎玉面前,抓住拐杖道:“大师伯,此事不怪大师姐,是我的错,我给你打一顿出气,别为难大师姐了好不好……”
向碎玉更加生气,恨道:“好、好……你这小畜生……你们师徒二人算计我徒弟,我今天就将你打死在这,绝了她的念想!”
他手上使力,却没抢过银锁。银锁满心以为能欺负一个残废,不料向碎玉提起另一根拐杖抽下来,她见躲闪不及,便闭了眼睛。只听一声闷哼,睁眼却见金铃护在她身前,拐杖正好打在她后背上。
金铃晃了一晃,低声道:“师父……”
向碎玉一掌推开金铃,对银锁怒目而视,恨道:“今天就这么算了,你若以为我不能走路,就胆敢再来……”
他右手一扬,银锁只觉得像是在海潮之中被掀翻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腾云驾雾向后飞去,金铃离她越来越远,可不论她怎么喊,金铃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她的声音明明在山谷中回荡不停,可是金铃却好像听不见一样,转眼间眼前的一切被白雾淹没,她再也看不见金铃的身影。
“你怎么样了大师姐?大师姐!大师姐!!”
“怎么了?”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她额头上,银锁蓦地被人从梦境深处拉出来,她倏地睁开眼睛,道:“大师姐,你怎么在这?”
金铃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找你,听见你叫我,就自己进来了。做噩梦了?”
银锁声音嘶哑,低声道:“嗯,梦见大师伯要杀我……”
金铃一愣,随即想起她被迫提前离开上庸,就是因为向碎玉找上门来,料想她不知是因何缘由,梦到了这一幕。眼神一黯,摸了摸银锁的头,道:“起床了。”
银锁听话地钻出被子,看了一眼金铃。
金铃背过身去,银锁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在身上,最后挎上弯刀,道:“穿好了,走吧。”
她沉默地走在前面,金铃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难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告诉她当时只有唯一一个能阻止向碎玉动手杀人的办法?
银锁也许并不想提起这件事。贸贸然提起来,说不定会伤了这骄傲的小公主的自尊心。
况且……她自己心里如何做想,银锁说不定半点不关心,还会怪她又为何旧事重提。
“大师姐叹什么气呀?”
金铃摇头道:“只是有点不习惯……走了这么远这么久,总是匆匆休息一夜就出发……你从前总是过这种日子吗?”
银锁笑道:“不止,有时日夜赶路,马累死了就用腿跑,几天几夜不能睡,还要边跑边打……现在过得像样子多了。”
金铃又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小,要懂得照顾自己。”
银锁不解,“我不够照顾自己吗?有吃的赶紧吃,有喝的赶紧喝,有觉赶紧睡,嗯,我觉得我挺照顾我自己的。”
金铃浅浅一笑,道:“受了伤也不吃药,也是挺照顾自己的?”
银锁笑着点点头,道:“我实在不懂还能怎么对自己再好一些了。”
金铃陪她走到水井旁边,看她打了一桶水上来,就着冰凉的水漱口洗脸,然后揪着自己的领子擦了脸。
她摇摇头,道:“活得这么不仔细,无怪师父提起二师叔来,就是一脸着急。”
银锁奇道:“关师父什么事?”
金铃从身上摸出一条手绢,细细替她把脸擦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点东西出来,在她脸上抹匀。
银锁皱起眉头,道:“好香……香脂?”
金铃点头道:“嗯,师父做的。”
银锁笑道:“大师伯活得太仔细了,简直像个大家闺秀。”
金铃道:“这是神仙谷传下的手艺,一般大家闺秀可不会。”
银锁道:“大师伯活得如此仔细,师父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个邋遢的乞丐……”
金铃道:“这便是其中的关系。师父曾说你和二师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银锁讶然道:“是吗?大师姐也这么觉得吗?我可觉得我比师父好看多了……”
金铃忍不住一笑,道:“二师叔若肯将胡子好好修一修,与师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我今天能骑骆驼吗?”
金铃道:“昨夜便说你还得再老老实实躺两天的,你忘了吗?”
银锁撅嘴道:“不骑就不骑嘛……我去和赫连说。”
赫连深知阿支祁若是再出现,银锁几乎是唯一一个可以对付他的人,生怕她有什么差池,听说是金铃不让她骑马,立刻在辎重车中腾出个地方给她坐着,连带金铃的地方也腾出来。
清晨马队又往西北出发此处离出关之处尚有千里,马儿一路小跑,雾气还没散去,背后的太阳像一个剥去了鬃毛的狮子,只剩下圆圆红红的一小团。
两人坐在车中,银锁无聊便把头伸出来偷看。金铃也跟着她一起探头,问道:“你在看什么?我道这一路你已看厌了。”
外面长草的地方着实不多,巴掌大的扁长石块多得无穷无尽,在地上一滩一滩地分布。杂草从石缝中长出来,在这个天气里也是枯黄的颜色。不似还有性命的样子。但说不准何时下雨就会活过来,喝饱了水抽出绿芽。
再远的地方已全部化在浓雾之中了,山脉隐隐露出强健的身躯,像是在平地上慢慢移动的巨人。
两人缩在马车上,单薄的白色麻布隔开了她们两个和别的所有人,奇异地构成了方寸天地。
银锁靠在箱子上,忽道:“大师姐,我还想试试冰心凝神。”
金铃闭目思量了一下,低声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只不过……现在不太合适,我们下一站是何地?”
银锁笑道:“张掖。”
金铃亦笑了:“张国掖臂,以通西域。好地方,我们会住一夜吗?”
银锁道:“可能不会住了,早上凉州分坛收到消息,阿支祁带了两百人追着我们来了。”
金铃皱眉道:“难道我们就这么被追着跑吗?”
银锁笑道:“大师姐也被追得憋屈了?”
金铃点头道:“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早就该还手了。”
银锁道:“原来在大师姐眼中,我是这么不服气的人吗?”
金铃笑道:“不错,在我眼中,你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无法无天的小魔头。”
银锁撅嘴道:“我对你百般忍让,简直再和气也没有了,你居然这样说我……”
金铃轻声道:“我是你师姐,你对我百般忍让,有什么不对?”
银锁浅浅笑道:“不错,大师伯对师父亦是百般忍让……你知道吗?自从见过你之后,师父整天叫我多多照顾你,不可欺负你,但他自己偏生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挤兑大师伯,我可不懂他怎么想的。”
金铃道:“你不是说,他们从前关系挺好的吗?我实在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两个人的关系,崩到这种地步。”
银锁点点头,道:“是啊,不就是吵个架吗?我们两个打的要死要活,现在不是也能……”
她渐渐收口不言,心中明白她自己欲动手除掉金铃,乃是因为两人在上庸有一段旧情,如今两人能在这里相谈甚欢,亦是因为她心中放不下这段旧情。
而她会对金铃百般忍让,百般讨好,亦是因为曾有这一段旧情。
大师伯和师父两人之间没有这一层关系,会失去控制地杀得你死我活也不奇怪。
俄而她扯了一下嘴角,道:“但他们对三师叔都很好。”
“不错,因为三师叔拿着汉川,他二人即使被逐出师门,却还是对对三师叔行掌门之礼,也叫你我二人听师叔的话。想来是我们的太师父要求严格所致。”
银锁点点头。
金铃缓缓道:“小胡儿,你说……若是他俩之间的芥蒂全消,会不会……会不会就此不打了?”
银锁笑望着她,眼神温柔如水,温声道:“大师姐不想和我打了吗?”
“比武当然好,只是不希望再要你死我活了……”
“大师姐异想天开。你也知道的,我教布道四方,站稳脚跟之后,自然树敌众多。大师伯是我教南下的一根刺,要么降,要么亡,不会有第三种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向碎玉
职业:乌山行主
性别:男
战斗力:sss
特征:帅,腿瘸,不高兴
爱好:拆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