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笑了笑,道:“你瞧,它并未跟过来。”
王妃犹疑地点点头,仍旧不敢挪开视线,防止鬼怪暴起伤人。
银锁笑道:“晚上会出来害人的,只有人而已,你注意了,他们要跟上来了。”
王妃讶然道:“什么?什么跟上来了?”
银锁指指后面,道:“追兵。”
王妃凝神静听,果真听到隐隐的“哒哒”声,她看着银锁,问道:“是……有多少人?”
银锁笑道:“不多,区区二十个罢了,只是骑着马,马有四个蹄子,人只有两只脚,当然听着很多了。别忘了我方才跟你说的话。若有人来抓你,你定要躲开,到我旁边来。若有人要杀你,你千万用好盾牌。待到大师姐出现,我们就安全了。”
王妃却道:“金铃呢?你们约好在附近见面吗?”
银锁笑了一下,却没答话,捏紧了缰绳。
她所驾之马,不过是两匹上好的挽马,能将马千里迢迢运到战乱之地,已属十分不易,更遑论还带着一个木车架和两个人,而后面追兵人人都骑一匹好马,只一会儿,两方差距就变小了。
王妃强作镇定,道:“追兵已很近了。”
银锁道:“把后面的门关上,防人跳上来。”
王妃依言将木门关紧,落上门锁。那木门并不很密实,为了减轻重量,只有一个木架子,其上蒙着一层用油浸过的厚布,做遮挡视线之用,亦因十分油滑柔韧,寻常刀剑不一定伤得了。
马蹄声就在附近了,王妃捏紧了盾牌,背靠着银锁,将盾牌竖在胸前。银锁低声在她耳旁道:“你抓紧车厢,莫要摔下去了,等会儿车子很晃的。”
王妃点点头,空出一只手来握紧了车厢侧面的木抓杆。
银锁稍勒缰绳,马车骤然减速,只听近旁呼喝不断,竟然离车厢越来越近。听那马蹄声,已快要超过马车了。王妃见银锁往右侧面瞧了一眼,她也往右边瞧了一眼,却见一人举起斩马刀,就要斩下来。
她张大了嘴要出声警醒银锁,却怕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银锁冷笑一声,低声道:“抓紧了!”
两匹马骤然往右一蹿,整个车厢跟着一晃,幸得银锁提醒,王妃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抓杆,才没撞在另一边,只听一阵沉重的撞击,车厢也跟着晃了一晃,方才那举着刀的骑士却被撞出路面,连马一起滚到路边浅沟之中。
她松了口气,正要与银锁说句话,却发现她人已不见了。她慌忙去找,却又听见一声惨叫,她更加慌张,银锁竟已坐回了驾车的位置,右手握着刀,轻轻往旁边一甩,上面似乎有几滴液体,在这甩动之中飞了出去。
银锁笑道:“这里路窄,他们没那么容易追上来的。抓紧。”
王妃又握紧了抓杆。
车厢又陡然往□□斜,沉闷的撞击声和巨大的冲力让她又是一晃,幸而紧紧抓着抓杆,又避免了一次碰撞。
惨叫声又在这时传来,银锁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王妃却有些毛骨悚然。这小姑娘当真果决得很,她看不见外面,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个大概。车厢里亦是一片漆黑,银锁的背影只是个黑色的剪影,更因为她一身黑衣,几乎全然融入夜色之中。可是下一瞬,银锁却凭空消失了,车顶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王妃想了一下,才觉得或许是银锁踩着车顶离开了。
蓦地后面又传来两声惨叫,王妃心中一紧,又觉得其中似乎没有女声,才暗暗松了口气。忽地又有马蹄声从左侧超过车厢,她捏紧了盾牌,暗道此番银锁不在身边保护,只有靠自己了。
一个黑影落在车前横木之上,她连忙举起盾牌挡在身前,只听来人扑哧一笑,道:“是我回来了,莫要担心。”
王妃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道此番只能靠自己了呢。我们要去哪?跑了这许久,是不是快到了?”
银锁道:“没那么快。”
王妃还待再问,又见前面有火光,她怕又是追兵,便探出头去看,一看之下,又是一团橘黄色的鬼火。
她强作镇定,笑道:“荒郊野外,竟有这么多鬼火,可不是说鬼火大多数是绿的吗?怎地这一团如此红?”
银锁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王妃心中实是怕鬼胜过怕人,因此又盯着鬼火,防它作怪,仿佛只要这样以眼神警告,就能吓退鬼怪一般。
就在此时,她却觉得周围的景物十分熟悉,声音便有些发颤,“银锁,这当真不是同一团鬼火?我们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银锁摇摇头,道:“放心吧,不是鬼打墙,我的咒文很有用的,你若害怕,我再念几句。”
她清清嗓子,低声念道:“降大-法药速医治,噤以神咒驱相离。我被如斯多鄣碍,余有无数诸辛苦。大圣鉴察自哀怜,救我更勿诸灾恼。惟愿夷数降慈悲,解我离诸魔鬼缚……”
王妃当然听不懂波斯文,银锁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诵经之时却变得低沉清净。王妃听着这些听不懂的经文,渐渐放松下来,心中仿佛因此而受到了鼓舞,也渐渐觉得受人追杀一事并没有那么令人害怕。
那不祥的橘色亮光渐渐远去,马蹄声也变得稀疏了,王妃稍稍放心下来,问道:“银锁,马蹄声变小了,他们是不是走了?”
银锁探头望了一眼,低声道:“或许是搬救兵去了,准备了,他们又追上来了。”
王妃心中一个激灵。
银锁一抖缰绳,绳皮抽中马臀,引得马儿嘶鸣抗议,加快了脚步。王妃躲在车中,听见马蹄声两旁都有,心想这辆马车就如此被人包围了。
即使银锁已让马儿快跑,但马车的速度到底不如骑兵快,银锁虽然驾车占据一边,可以防着有人从两边包抄,可惜路况所限,她不得不往中间移动,以躲着地上凹陷的浅坑。就趁着这个机会,骑士们齐齐加速赶了上来,银锁故技重施,将一人撞下马去,不待马车调正,她又接连向左撞去。不料左边两个骑士,趁着她往右去的时候,马鞭狠抽,险险地避过车厢,已与她齐平,而在她右边的骑士,也已趁机越过了危险的车厢。
左手那人急功近利,见银锁双手捏着缰绳,闪电般地出刀便砍,攻得就是她毫无防御之时。银锁又是一身冷笑,倏尔原地消失,那骑士睁大了眼睛,却听旁人齐齐惊呼,忽而背上重重地被撞了一下,他一愣,正想举手挥刀,不料手中一阵无力。这时剧痛袭来,他方才放声惨叫,又被银锁一脚踢下马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银锁一击“驱夜断仇”,斩落一人,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转身便落在另一匹马背后,那骑士正挥出一刀,砍过刚才她站的地方,却只砍了个虚影。这骑士想来也是刀头上打滚的,一击不中,立刻反手砍向自己身后,可惜仍旧迟了一步,银锁一把刀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没入他背心之中,又从前胸刺了出来,右手的刀挡在身侧,将他反手后撩的招式挡在初初发力之时。
她抽出刀来,使力将那人尸体朝着马车另一侧的骑士扔了出去。那骑士打不到银锁,也并不急着加入战团,他往前赶了一步,正要下刀去斩马,好叫她逃不了命,束手就擒。
也不知是力气所限还是如何,银锁扔出去的尸体飞到半空便无力落下,没砸中那人。却砸在了自己的马上,王妃低声惊呼,却见那人斩马的一刀,正剁在自己人身上。
那人好像还没死透,受此重击,哀号了一声。右手那骑士却是一惊,见王妃探出头来,拔刀便要砍她,不料一拔之下,刀身却卡在骨缝之中,拔不出来。他干脆放了刀,往马车上跳来,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伸在最前方,五指箕张就往王妃身上抓,王妃急忙将盾牌竖在身前,自己缩在后面,怕得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立刻,她就感觉到盾牌受到撞击,她惧人抓她,便往前一推,却觉盾牌上的推力消失,心中奇怪,暗道为何这人如此绵软无力?她从盾牌后探头一看,只见银锁正从那人身上抽出弯刀,一脚将人踢下了车。
色深如墨的液滴从下垂的刀尖上滑落下来,空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银锁又是一甩刀,刀身滴血不沾,又变得干干净净,纤毫不染。
银锁回过头来冲她一笑,道:“你瞧,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这等惯常与多数敌人死斗之人,出招之前便已计划好对敌顺序,一击必杀之后,必然又是一个杀招,也正是有如此的本事,她才能屡屡从柔然铁骑之中逃生,乃至最后能杀了多年宿敌阿支祁,此番来的不论是什么人,毕竟都不如长在大漠荒原上的柔然人凶狠,她虽然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但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她担心的事情,却是金铃到现在都没跟上来。王妃所料非虚,她们不是遇到鬼打墙,而是银锁有意在此处兜圈子,等候金铃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不加班了……本来三万多的存文又跌到了两万出头_(:3 」∠)_
明天我一定要去把医生给我开的小药单划掉一个格子先……
我又打算出《顿丘行》啦!请想要的小伙伴给我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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