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一个人去了云顶,回过九凝峰,去过金铃的房间,去过乌堡最高一层,到处都没有金铃的踪影。她离开了乌山,牵着一匹瘦马,当先便去了江陵,可惜王府上下一片缟素,南平王竟然也在这当口过世了。
她一个人去的时候,只听南平王妃恸哭,萧荀陪在一旁,久久叹一口气。
她自己一个人悄悄退了出去,离开了江陵,去过乌山,暗中潜入过上庸分坛,亦是一无所获。上庸仍旧是那个寂静的小城,他们的鲁派散了,大头陈死在了她手上,张派竟然蒸蒸日上,成了上庸第一大帮派。
银锁在街头慢慢走过,给人撞了一下,摸走几个铜板。她的眼神跟着那偷东西的小孩,看着他给街角半大的孩子交了过手钱,回头望了她一眼,又消失在转角处。
她正打算离开这里,却和一个人目光对上,那人从车里探出个头来,穿得不俗,浓眉大眼,看着甚为面善。那人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看他,亦打量起银锁来。
银锁不露声色地用眼角打量他,一边想着这人是谁。
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她听见那车夫问道:“鲁掌柜,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住店?”
她终于恍然大悟,想起这人是在哪里见过,随即笑了笑,上马出城。
这一出,一天一夜也没有停,她从山中穿出来,从汉水之南渡江到北,犹豫了一整天,往洛阳方向去了。向北渡过黄河,穿太行,经上党,进太岳山到平遥,又从平遥向西渡河拐回了陕西。
黄河之水朝海中奔去,河伯冯夷随水而下至东海之滨,望洋向若而叹。
她走走停停,在统万城里流连了几天,听当地人讲了冬至天狗吃月,终于把城里最黑最邪的东西吃了去,当天连地牛都翻身庆祝。
银锁卖了马,买了一匹骆驼,只带着水桶和干粮就走进了茫茫沙漠,不久天上飘起了雪,她越往西雪越大,至黄河畔时,河面上已全部冻了起来,她走过封冻的河面,在银川附近稍作整备,又进了另一片沙漠。
这是她第二次走这条路,无数次地眼花看见金铃掀开毯子一角,裸身钻进她怀里。
然而茫茫沙漠之上只有她一个人,身旁跟着一匹老骆驼,连狼也见不到,更莫说旁人了。
她就这样走啊走啊,终于看见漫漫黄沙天幕之下的祁连雪顶。
祁连山旁有黑山,黑山永远和祁连在一起。她想起她给金铃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眼中隐隐闪着希冀,又想着上山前夕金铃来找她,眼中的辉光因她的拒绝一点一点地熄灭的样子。
银锁叹了口气,想着金铃的绝望,想着她是在怎么痛彻心肺的折磨下才能刺出这一剑。想着若是她自己在彼时彼地,是会盛怒之下当场将对方乱刀砍死,还是努力把这些都忘掉,装作自己也只是逢场作戏。
凉州亦还是那个凉州,熙熙攘攘,挤满了域外和中土来的商人,集市上人声鼎沸,她却第一次发现自己和人群离得这么远。
凉州以西有西海,吐谷浑王以此为王庭,筑伏俟城。西海以西两百里有山坳,四季如春,名曰神仙谷。
银锁循着记忆拐入小路,环着湛蓝的西海走了半圈,每走一步,都觉得回忆里的故事满满地要溢出来。
只是不见故事里另一个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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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二人日渐亲昵。金铃经常回来之后便把银锁扣在书案边陪她写往来书信,银锁常常头靠着桌案上,看那本孙子兵法,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
金铃发现之后,有时会揉着她的头发把她揉醒,有时却又盯着她发呆,有时忽然把她吻醒,抱到书案上极尽狎昵。
但银锁心里一直惦记着让金铃马不停蹄说一个时辰的话,金铃不在时常以抄书为乐,在的时候便缠着她教读书写字,却不知金铃喜欢听她软软糯糯地求人,巴不得她来缠。
日子又已不知不觉过了许久,金铃外出的次数却渐渐变多,有时半夜三更跑回来,身上还要带两三处轻伤。之前有一面之缘的竹竿汉子也会在此借住,身上也都带着伤,有时住个一两日,有时上过药就走。
银锁虽已猜到金铃的“任务”十分危险,却从来不敢问。金铃不说,银锁便只安心替她上药疗伤。
一日银锁问金铃可还记得当初说过,若抄百遍就解说全文给她听,金铃一愣,道:“我说的是若你不懂,就解说全文给你听,你需得先……”
她顿了一顿,道:“需得先抄够一百遍。你抄了几遍了?”
银锁颇得意,伸脸道:“我已抄足一百遍,只等你来给我通篇讲解。”
金铃摇头道:“照书抄连三岁小儿都会,算不得准,你需得背诵给我听。”
银锁只道她要耍赖,都快哭出来了,又听她说只是背诵,又不由得喜上眉梢,得意道:“一早就会背啦,请金铃师父听好。”
金铃一只手支着下巴,倚在桌上听银锁背书,听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清脆婉转,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无畏。她盯着窗外,生怕看了一眼金铃就分心背错词,金铃却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睛,几乎走了神。
银锁背完一篇,就要问她背得对不对,金铃点头放行,她才往后继续背。如是九篇背完,银锁眼巴巴看着金铃。金铃摸摸她的头,道:“我瞧瞧你的字。”
银锁献宝一般将自己的手书拿出来给金铃看,拿在手上厚厚的一叠,金铃一页一页慢慢翻看,看一会儿,便抬头看她一眼。银锁十分紧张,生怕金铃又挑她的毛病,被她看了几眼,忍不住道:“少主!我初初学书写,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边读边写的,你可不能因为我写的不整齐,就赖我的帐……”
金铃却是看着她写的字,禁不住在脑中描摹着她趴在自己曾经趴过的桌上认认真真写字的样子,光是想的已然不够,非要亲眼看一看她才够。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笑出来。
“少主!”
金铃摆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岂会骗你?你写的已经非常好啦。”
银锁看向她的眼神一瞬间好像被什么点亮了一样,闪闪动人。她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又不知犯什么痴了,忽然向后一个空翻,倒立过来,用两只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身上垂下来的链子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金铃拉住银锁链,把这小胡儿拽过来,拉到怀里,摊开她写的那一叠厚厚的纸,道:“我便来讲给你听。”
金铃的声音一贯是清泠泠,冷冰冰的。此番她在银锁身畔耳语,却有说不出来的媚态,银锁偷偷瞄她,不慎走神,金铃捏了一把她的腰,责怪道:“我讲了你却不听,方才求我不要耍赖的人是你吗?”
银锁嘴硬,分辩道:“我、我、我没有走神!”
金铃道:“那你便来说说,我方才讲的‘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银锁心里虚的慌,道:“那、那便是说……用兵要像水一样,水是往下流的,用兵则要攻击别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水随着地形而流……兵……兵……”
她支吾半天,心中着急,越发说不出来了。
金铃接口道:“用兵自然避开对方防备的地方,攻击薄弱的地方。水顺着地形而成河流,军队根据敌情来制定制胜的方略,所以用兵没有一成不变的阵势,就像水没有固定的形态。”
她转过头来看银锁,见她点头,颇感欣慰,翻了一篇,继续解答。
金铃首次为人师,务求尽善尽美,果然马不停蹄说了一个时辰。银锁静静听她讲,间或给她递水,有时恍然大悟状,金铃必要追问一句:“你想到什么了?”
银锁当即眉飞色舞讲起他们与别派动手的丰功伟绩。金铃听她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竟然频频点头,偶尔评价道:“不错,暗合兵法要诣。”
她得金铃表扬,尾巴翘上了天去,乐不可支,又翻起跟斗,倒立着在屋里走来走去。
金铃扯住银锁链,一点一点把她扯回桌边,银锁被她使了个绊子,重心顿失,跌落在桌子上。金铃低头看着她,忽然伸手把链子绕在了她手腕上。
银锁刚刚翻过来,双手还举在头顶,就这么被捆在了桌脚上。她睁大了眼睛,问道:“少主……少主?”
金铃的眼睛微微眯起,双臂撑在她身侧,银锁惊恐地左望右望,颤声道:“少主,窗还未关……”
金铃将头埋在她胸腹之间,低声道:“开着也好。”
窗外又淅沥沥下起雨来,渐渐越下越大,将银锁细碎的呻吟声盖了过去。银锁却还是很惊恐,生怕若是寒儿莲儿回来,会惊动了她们。
她周身何处敏感,金铃已十分清楚,此时要故意逗她,更是只捡软档来捏,银锁两只手皆已动弹不得,又不敢乱扭乱动怕碰到了砚台墨水。只得眼神向金铃求饶。
窗外雨声潺潺,银锁不敢呻//吟,只得咬住下唇,不时细细抽气,间或溢出一两声呜咽。
金铃早在她落下来之时,就已占据了她两腿之间的位置,如今手已经滑进她的衣裳里。
腰带早已被金铃解开,松松地散在身侧。
她轻声唤道:“少主……”
金铃抬起眉毛,“此处只你我二人,为何不唤我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