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景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笑了笑,这才看向楼丞相,开口道:“楼大人,有些话当说,有些话却是不当说,楼公子似乎是太过心直口快了些,本王与太子之间的事情,楼公子似乎是很感兴趣。”
楼大人哪里还敢说话,只干巴巴地低声道:“是,景王教训的是。”
萧承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日后就请楼大人多多管教了。”
楼大人依然没敢多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顺便一伸手,就将楼瀚文的头给按下去了。
楼瀚文也有点吓傻了,他很少见到自己父亲这样谦卑的样子。
事实上坐在楼丞相这个位置,已经不怎么需要对任何一个皇子卑躬屈膝了。
也正是因此,楼瀚文也觉得自己的地位随着他爹的地位水涨船高,即使是面对萧承景,似乎也可以多说上几句话了。
然而此时,见自己的父亲都是这样的态度,楼瀚文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萧承景和那些寻常皇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那是刚一出宫立府,皇上就开始斟酌是否应该给封个镇国王的萧承景!
萧承景……是连皇上和太子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偏偏自己刚刚居然对景王说了这种话!
楼瀚文的脸色愈发苍白,良久方才低声道:“草民无知,请景王殿下恕罪!”
萧承景这才淡淡笑了笑,道:“此次便罢了,若有下次……”
楼瀚文立刻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景王殿下!”
宁陌笙站在萧承景身旁,没有开口。
她看得出来,楼大人也好,楼瀚文也罢,他们对待萧承景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噤若寒蝉。
而反观自己……
萧承景似乎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这样紧张过,他对自己,永远是和颜悦色的。
即使是偶尔生气了,稍微哄一哄,也就好起来了。
这让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其实萧承景从来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
宁陌笙微微垂眸,唇角忍不住染上三分笑意。
楼瀚文抬眼时,看到的就是宁陌笙微笑的样子,他的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涩涩地疼着。
本来输给萧承景他还算是服气,可是看到宁陌笙的笑容,楼瀚文总觉得宁陌笙是在嘲笑他似的,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让楼瀚文忍不住狠狠攥紧了手中的衣襟,直到看着萧承景和宁陌笙并肩离开。
他这才恨恨地咬了咬牙。
“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让景王殿下瞧见了,景王殿下要怎么想?”楼大人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楼瀚文:“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对景王殿下要尊敬,我说过多少遍?”
“景王殿下……”楼瀚文咬牙:“父亲,溪雪是嫁给了太子殿下,父亲莫要忘了!”
楼丞相听楼瀚文这话,立刻就惊了一跳,伸手狠狠拍了楼瀚文的头一下:“你从小本官怎么教你的?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而且也要分场合,你自己看看,这是说话的地方吗?”
楼瀚文沉默下来,他也知道,自己是说多了。
楼大人这才长叹了口气,道:“行了,回府。”
而此时,萧承景正帮宁陌笙拉开车帘。
宁陌笙迟疑了一下,问道:“景王殿下可要来车里坐?”
她自己说完也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道:“外面风寒露重,景王殿下小心着了风……寒。”
她还没说完,萧承景已经很是自然地抬步上车了。
宁陌笙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承景,不太自然地往后退了退,再退了退,这一次直接抵住了靠背。
看着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萧承景的笑意深了几分:“紧张?”
“没。”宁陌笙干笑几声。
她还真是有点紧张,紧张到心跳都要越界了,宁陌笙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是会紧张的人,从前在面对毒枭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过半点这样的感觉。
而现在……只是面对一个萧承景而已,自己怎么就脸红心跳成这样了?
萧承景淡淡笑了笑,好意提醒道:“纵使你再往后退,在众人眼中,你我也是同车共辇了。”
“我……”宁陌笙顿了顿,咬牙道:“我没想否认。”
萧承景轻笑了一声,显然是心情不错。
他长臂微伸,宁陌笙差点碰到他的手,只好又往后退了退。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掠过无数狗血的场景,比如车子颠簸,她可能会直接跌进萧承景的怀里……
只可惜,元丰的官道修得是相当不错,直到车子到了郊外的军火厂,宁陌笙的想法也没有成真。
见宁陌笙和萧承景从车辇里面一前一后地出来,尤其是宁陌笙的脸上还染着三分绯红,迎出来的云峰忍不住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曾经好像也有过那么一次,萧承景就在门外,而他们的“宁公子”就是那样含情脉脉地和萧承景站在一处,当时他们还以为……宁公子有断袖之癖。
现在想来,云峰忽然就了然了。
他忽然不太敢看宁陌笙,不知道为什么,云峰忽然想起初见,宁陌笙将那巨石劈开,又想起后来,云翰莫名的死。
同样想起的,是和他们并肩而坐耐心地讲解着每一样图纸的人,想起的,是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大方地派发赏钱,会因为一批军火的诞生而露出好看笑容的宁公子。
面前的人是他们的宁公子,也是宁陌笙。
云峰沉默良久,这才率领众人一甩袖跪下了:“恭迎景王,恭迎宁大人。”
山呼海喝之声中,宁陌笙却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萧承景。
萧承景负着手,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宁陌笙微微一笑,道:“从今天起,这些人都是你的。”
皇上的号召令果然是很有效,重金之下,京城附近的工匠几乎都赶来了。
他们有的人磨了一辈子的刀,有的人炼了一辈子的剑。
可是这是第一次,元丰要建军工厂了,这一次,和任何一次都不同。
只是……
这军工厂的主事宁大人,是不是年纪太轻了些? 而且……有的工匠觉得自己可能是老眼昏花了,这……好像是个女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