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伐干净了,这片森林被夷为平地……诺德人在加紧修筑攻城武器,但他们没有注重自己的防御工事。”
罗斯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诺德人庞大而又恐怖的营地,那可怕的北方阴影埋葬了一个斯瓦迪亚村镇,把它混合成自己强大躯体的一部分:“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站在他身边的西蒙斯没有说话,自从和阿尔法忏悔过后,这个老游侠就开始变得很奇怪,手里一直握着那个他花了一百第纳尔,从阿尔法手里买到的廉价的银十字架。
拿钱的时候,阿尔法的表情相当猥琐,就像是偷了一块肉的老狼,简直就差点头哈腰地来一句:“谢谢惠顾”了。
但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年轻时,西蒙斯的足迹遍布卡拉迪亚四面八方,一生的风霜把他炸得像是面饼油团般油滑。这个破破烂烂的十字架值几个第纳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看到西蒙斯低沉但还没有绝望的样子,罗斯突然想到了阿尔法这个神棍所说的那句话:“假如我们需要神,就当他真的存在吧。”
莱森代替精神不佳的老游侠指挥步兵,他看了看远方提哈城的影子,像是一块埋在碎石摊上的鸭蛋一般,不知道怎么说才是。
“我们应该继续利用对这段地域的熟悉,去和诺德人在野外纠缠,袭击他们的补给。”莱森提出了最可行的计划“这是我们能实现的最大的价值。”
罗斯苦笑着摇摇头,俊美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这不是我出城的时候接到的任务。”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军士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朝一旁吐了口痰,愤恨地说道:“你一定要把大家带进火坑里送死吗?”
临时营地里,玫瑰骑士团骑兵和步兵也在眺望着漫无边际的北方营地。他们抱着好奇的态度,惊叹那漫无边际的波澜壮阔。
诺德人用来乘风破浪的龙首战舰,像是倒扣在水里的豌豆荚一样陈列在安详的港湾里,如同海滩上搁浅的鱼,沉寂在水面上。似乎是圣神把它们种植在北海海岸,让它们吞噬掉堕落的斯瓦迪亚。
这些出身贫苦的士兵不可能看到过比这更壮观的场景了,事实上罗斯也只是童年时见过伊瑞奇国王征讨库吉特人的场景,那些骑士持枪奔腾的背影,是罗斯童年梦觉醒的钥匙。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怎么想,但我确实必须进城里……这和提哈无关。”罗斯皱着眉头“我不能背弃里昂大人逃跑,如果真有那一天,提哈被神抛弃,我也应当履行骑士的诺言,死在他的前面。如果谁不愿意去提哈,可以选择离开,我不强求。”
莱森也沉默了,骑士报答赏识者知遇之恩,天经地义。或许说罗斯这些骑士一根筋,也可以讥讽他们死守信条食古不化,甚至可以笑话他们,但你没资格说,他们做的是错的。
就像罗斯拯救了那些差点被沃尔夫吃掉的散兵一样,莱森和西蒙斯也加入了他的骑士团,作为步兵统帅协同作战,这也是在报答救命之恩。
“罗斯,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骑士不一定要轻贱自己的生命才是骑士。”阿尔法笑的很猥琐,却也平易近人的和蔼“我能听得到神更需要活着的罗斯,而不是一个死了去天堂的罗斯。”
罗斯不愿意听,转过身去,阿尔法叫住了他:“罗斯,等三天,就等三天。我要在礼拜日为士兵们祈祷,他们很多人,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听到《神言》了。”
无神论者罗斯无力反驳随军牧师的要求,他真的不知道除了神,还有什么能留给自己的士兵。
失去了土地和家园的士兵们,摩拳擦掌地指点着那些侵略者。通过西蒙斯和莱森的努力,玫瑰骑士团零零散散收拢了七百多人,其中几十个还是胡子没长起来的年轻小伙子,在复仇和保卫亲人的信念支撑下,用瘦削的肩膀扛起长矛走向战场。
一把凑巧命中的飞斧,就能葬送掉他们未曾享受过的青春,就像将一朵盛开的花儿掀碎那般轻而易举。无论失败还是胜利,都有很多人注定只能用尸体享受阳光。
但罗斯相信,待到鲜血漫过大地再慢慢退去,斯瓦迪亚将再次成为斯瓦迪亚,重新享受至上的荣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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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定的营帐里散发着烤肉的香气与麦芽酒的酸味,沃尔夫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客人不少,但却没有发出很大声的喧闹声。与诺德人的宴会相比,这场招待实在是有些安静的可怕,不符合诺德人的性格和礼仪。
看起来这场宴会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甚至会让人卡住喉咙。
走进帐篷内几乎所有人都在默默吃着自己的东西,就连热情好客着称的刚定,也只不过是闷闷地喝着麦芽酒。
在座的各位,除了须发皆白、依旧魁梧的老刚定,剩下的几乎都是年纪处于春秋鼎盛的青年人,沃尔夫都没见过面。
在相对角落的地方,他注意到一个穿着便衣的斯瓦迪亚人,正在优雅地享用食物。身他边一个身材高挑、黑色的裘皮袄的罗多克人在‘吧唧吧唧’啃着骨头。在满满一帐篷鼻梁高挺、骨骼高大的诺德人中,这二位的组合显得非常扎眼。
“你好,呜,来吃点吧。”那个罗多克人边大口吞咽,边向沃尔夫裂开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要是可以的话,来坐这里啊!”
那个斯瓦迪亚人朝沃尔夫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杜瑞斯·帕尔莫,刚定大人的雇佣兵。这是我的朋友罗伯特,脑子总是不好使,打扰您了。”
沃尔夫和善地点点头,这是之前和拉格纳闹翻的佣兵队长。有风言风语传出,是因为拉格纳希望他能为仆格制造一场体面的意外,由于没有真凭实据。拉格纳只是名誉受损,没有被指控企图蓄意谋杀。
“来,沃尔夫,这边坐,坐到这位威廉姆斯先生的身边来。”刚定强笑着朝沃尔夫招招手“年轻人之间,就应该多认识一下,朋友都这样,要么来自战场,要么来自餐桌。”
刚定在介绍的时候,特意在‘威廉姆斯’这个姓氏上抬高了声音。沃尔夫打了个激灵,假如他还没有老年痴呆,就不可能忘记这个姓氏——玛格丽特·威廉姆斯,来自于整个东海岸最大的氏族,横扫战场的瓦格良部落都要仰其鼻息。
“您好,沃尔夫雅尔,我叫雷耶克·威廉姆斯,公爵的长子,愿诸神的荣誉与您同在。”
这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诺德贵胄,差不多在二十七左右。举手投足之间和玛格丽特有几分相似,同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像是家族的烙印一样印在骨子里。
但玛格丽特的骄傲是淡淡的,带着坚毅与勇敢。而且当脸颊羞红的时候,这种骄傲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甚至让沃尔夫心跳加快。至于雷耶克,看到在那张强行威风的脸,沃尔夫甚至想抠牙。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很多悲伤的故事都和这个名字有关。也许我可以叫您路西法……”
又是这一套,真是被人挖了坑摔得脑仁疼。沃尔夫摇了摇头,坐下来苦笑着说:“那不应该是我的称呼,有人玷污了我的名誉。我向无所不知的奥丁发誓,我会找到冒充我的骗子,让他付出代价。”
“哦……?”雷耶克挑起了一个不知所以的微笑“我不知道怎么判断。但我觉得摧毁村落和修道院,无疑是一件壮举,不过挑选的女人都不到九岁……”
帐篷里几个年轻人都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嗤笑声,对着沃尔夫毫无礼貌地指指点点。那个叫做罗伯特的罗多克佣兵表情也看起来怪怪的,似乎是想问问沃尔夫怎么下得去手……
黑加仑军的首领敏锐地注意到,那些年轻人和雷耶克一样,衣服上都配带着一个血鹰纹章,玛格丽特从来没有自称过‘威廉姆斯’,似乎也很羞于介绍自己出逃的家族,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纹章。
“如果我喜欢滥用暴力,那么我就应该把海斯特堡,和里面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占为己有。”沃尔夫的回答坚毅而果断,诺德人喜欢敢露出獠牙的汉子,听到这样的回答那些年轻人也不笑了“我想我不必解释没有做过的事,就像我从来不为没有杀过的人道歉一样。”
雷耶克本以为沃尔夫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没用的小矮子,全靠狡猾和小聪明过日子,不知道哪点又讨到了女人和拉格纳的欢心,侥幸爬上了不属于他的高位。
不过现在看起来……真是人生处处有伏笔,精彩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仆格在几次挑战中被这个貌不惊人的矮子击败,并不是完全靠着偶然。
这个隐忍、有魄力且文质彬彬的祭司出身的雅尔,有点合他的胃口。
“嗯……您说的很有道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雷耶克笑容中有了笑意“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在见您之前,也见了仆格雅尔。”
沃尔夫点了点头,他很想问,仆格在这个营地的哪个粪坑里吃屎。但还是忍住了,在这场涉及大是大非战争中捅刀子的,都是蠢货。
雷耶克下定义的姿态让沃尔夫相当不爽,但黑加仑年轻人的脸部肌肉线条,一点都没有改变,温和可亲的样子像是唯一的写照一样:“你们真是截然相反的样子……却也很像,像狼一样野心勃勃。”
“也许吧,毕竟大家都在格陵兰上活着,畜生可能总想模仿人,人总是不小心会感染畜的疫病。”
沃尔夫玩世不恭地笑道:“可能我找那些可怜的小女孩,也是被我亲爱的朋友仆格传染了。”
威廉姆斯家族的年轻人看向沃尔夫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这种拐着弯骂人的技能,对于直肠子的诺德人来说真是一片新领域,一个笨点儿的愣是抓耳挠腮没听懂。
“牙尖齿利,沃尔夫,你比传闻中更加难对付。”
雷耶克喜欢欣赏沃尔夫的表情变化,但更想看到把那笑容打碎之后,究竟有些什么:“希望很多事情能和平解决,但——还是请允许我告诉您一个坏消息。”
沃尔夫耸了耸肩,这种态度完全是宣布,没有给沃尔夫选择的权力。
“我们的父亲,也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希望我转达:他虽然不喜欢抢走他女儿的野蛮人的弟弟,但更厌恶一个靠招摇撞骗起家的东西。”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罗伯特似乎很生气,但杜瑞斯拉住了罗多克人的手腕,这是诺德人的事情,一个罗多克人最好不要去蹚浑水。
那些威廉姆斯家族的年轻人也看着,沃尔夫很想感谢他们没用鼻孔看他,真是给面子。
沃尔夫的眼睛,则直盯着雷耶克,那深不见底的瞳孔,让威廉姆斯家族的长子一瞬间有些慌张——他什么也看不到。
雷耶克扪心自问,在同一代中,他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一个弹指可去的小人物沃尔夫,也许那一刻只是什么也没想罢了,并不值得慌张。
不过……他还是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就像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个喜怒无常的公爵一样,当他不打算和你坦白的时候,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过了很短的冷场,沃尔夫的笑容还是那样招人喜欢:“那么也请您帮我转达我的回答。”
雷耶克·威廉姆斯略带讽刺笑容点了点头,暗自里也偷偷松了一口气,和这个小祭司说话,比和仆格交流累的多:“当然,我会替您挑父亲心情好的时候转达的。”
“嗯,多谢”沃尔夫笑得很开心,似乎雷耶克的保证让他很满意“帮我告诉他——知道了!”
雷耶克和所有威廉姆斯家族成员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沃尔夫毫不在意地举起酒杯,向快抑制不住想笑的刚定端起酒杯:“让我们敬我们的东道主,英雄刚定!光荣与您同在!”
此时黑加仑军球场上,弗兰克又一次把球扔进了球框内,希尔赤红着脖子大喊道:
“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