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静的提卡颂,似乎虫鸣声也比提哈周遭要安详些许。每每想到心爱的罗斯还要在墙头喝冷风,乔安娜就愧疚于安稳地待在他温馨的家乡。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必死的城市里绝望地战斗着。
她很难说明,自己究竟对这位苏诺的骑士怀抱着怎样的感觉。很多时候,这种爱情并不纯碎来自于怦然心动和水到渠成,里昂的安排与期望构成了其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但她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罗斯那双坚强的臂膀,而那双强壮的臂膀也需要自己。
当乔安娜第一眼看到罗斯父亲的时候,感觉非常的奇妙。弗农·科迪并不高,而且身材和气质并不像是一个骑士或者是贵族,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很形象地形容为一个和蔼可亲的苏诺农民。
倘若不是脸庞和罗斯有几分相像,真的不敢相信这对父子竟反差如此强烈。罗斯是真正的骑士,那种深入骨髓的骑士礼貌,以及古代卡拉德贵族式高傲,短时间内无可效仿。而至于弗农,倘若头上戴上草帽,扔到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里,很难把他从辛劳耕作的农夫中找出来。
“祝您一切安好,伯父!”乔安娜羞涩地行礼,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形下去看望暧昧对象的家人,在上层贵族中是相当失礼的。苏诺是这种风俗的发源地,只能希望弗农不会介意“很抱歉,没有来得及事先说明就前来打扰。希望您能原谅。”
脱下骑士铠甲,换上便装的维萨斯特站在一边傻笑着,对弗农伯爵嬉皮笑脸地说道:“舅,表哥的眼光就是好!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科迪伯爵抄着一口苏诺方言,像是箭雨一样滔滔不绝,乔安娜听不太的清是什么意思,但她猜测的出来是伯爵在教训自己的侄子不要口不择言,好多俚语偏向于粗话,即便乔安娜对语言再有了解,也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后,面红耳赤的维萨斯特连连点头赔笑溜了出去,走前朝乔安娜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老爷子人很好,就是性子有点急,请你多担待点。”
弗农瞪了他一眼,骑士连忙灰溜溜地钻出门去。屋子里只剩下拘谨的乔安娜和精神抖擞的弗农伯爵。这位还算不上老年人的一家之主鞋子上布满泥土,显然是刚刚从田里赶回来,还未来得及跟换服装就来迎接乔安娜。
“我的孩子,这一路很累吧!我们坐下来聊。”弗农帮乔安娜摆好凳子,自己也坐到方桌对面“我已经告诉厨房了,很快就会香喷喷的肥鸡,里面塞满了新鲜的蘑菇,罗斯那小兔崽子最喜欢吃这个了,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
俏生生的乔安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毫无准备的小肥鸡,摆在弗农先生对面的凳子上。看着热情的伯爵,总生怕哪一句话冒犯之下,这大好的局面就在鸡飞蛋打中葬送了。
“啊,谢谢您,我经常和罗斯一起吃饭,他喜欢的菜肴一定是很美味的。”乔安娜侧了侧身子,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他有的时候有点挑食,早知道这样,我就做点家乡菜给他好了,他不是很爱吃蔬菜。”
弗农一下子拍着巴掌笑了起来:“哎呦,我没见过比他更挑食的小少爷了。真是为难你了……鱼不吃,菜能不吃就不吃。啧啧,我也很好奇,他妈死得早,我究竟是怎么把这个小崽子养活这么大的。”
空气中弥漫着鸡肉的香气,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了过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不会超过十岁大,小脸蛋红红亮亮的,像是擦干净的小苹果:“伯爵大人,我的母亲问我,鸡肉要烤的嫩一些还是老一些?”
突然,他看见漂漂亮亮的乔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涕:“你好,美丽的小姐,您真像个新娘子!”
乔安娜微略羞涩地笑了笑,极力掩饰‘新娘子’这个词带来的局促不安。弗农看在眼里,神色显得更加愉快起来,如果不是显得不礼貌,怕是要开心地吹上一段动听的口哨。连忙招了招手:“告诉你母亲,两只鸡一份做一个样子,我要最好最肥的存货!”
小男孩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了出去。那种活蹦乱跳的样子,是北方食不果腹的孤儿无法想象的。那些不幸的小家伙的脸色都是蜡白和暗黄的,见到骑士投来的也不是敬畏和好奇,而是贪婪地打量骑士口袋里的食物,甚至是那匹可以作为肉块看待的马。
“厨娘的孩子,不懂得礼貌。”弗农笑着对乔安娜说道,他的牙齿被麦芽酒熏得发黄,苏诺充沛的粮食营造了规模客观的酿酒业“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一下,我的孩子,科迪·罗斯现在怎么样,生活还过得去吧?”
乔安娜轻轻点了点头,危襟正坐起来。这个世界上有不听老子话的儿子,却很少有不关心儿子的老子,弗农听得目不转睛:“托圣神之福,他现在在我叔父里昂手下做一名轻骑兵指挥官。在那么多将领中,里昂大人对他偏爱有加。提哈虽然被包围着,但依旧很坚强。斯瓦迪亚的勇士在守卫着城墙,整个北方的力量都在提哈对抗着,诺德人不会胜利的。”
庭园内有犬吠声作响,维萨斯特在逗弄那些狗,机灵的牲畜在和骑士玩耍。时代生活在提卡颂的科迪家族有专门的狗棚,以及专门的猎人给培育猎犬。
优秀的猎犬将会被作为贵族们打猎的帮手与宠物,等而次之的会被分给拿去作为巡逻和护林人的工具。当然,很多泛滥成灾的家伙还是在刚出生就被溺死了,余粮很多时候于高速增长的农民人口尚且不足,何况那些并不能种地的小家畜。
在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罗斯曾经和她讲解过,在战争中这些狗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撕咬对方没有锁子甲包裹的轻步兵,甚至比征兆来的农民都要好用(乔安娜听的津津有味)。
经过粗略观察,乔安娜初步猜测,罗斯家族在苏诺所拥有的财富,是相当可观的。传说苏诺地主的钱袋子堆在粮仓里,和他们小麦袋子一般高。
听了乔安娜的话语,弗农苦笑着评价道:“在战争中被赏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我知道,他是属于战争的。从小就缠着老骑士教他马术。要他接收我的庄园,不如把他活活撕了下酒。”
这句话倒是非常中肯,也很符合罗斯性格。不是谁都那么有种,说捐躯付国难,就敢视死忽如归的。对于提哈被诺德人砸了场子这一回事,大多数人秉持着看戏的态度不亦乐乎。打死打活又如何,又不会烧了自家地,该吃吃,该喝喝,又不耽误长肉。
国王说要援助,我们就援助?谁知道站着的国王伊瑞奇说的算,还是明天国王哈劳斯说的是?
“如果有机会,请你替我转达我对你叔父的敬佩。”弗农真切地握住了乔安娜的双手“我虽然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但我敬佩在前线拼杀的汉子。我的儿子……自有他的命数,我们先来吃饭吧。”
乔安娜乖巧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淳朴的乡村伯爵身上,她似乎看到了生命中缺失的、父亲的影子。
“如果我那个小混蛋能回来……”弗农咯咯咯笑了起来“相信我,在一片价值三万第纳尔的领地上,你们的日子会过得非常幸福,我说什么,都不会让我的儿子再去打仗了。苏诺人就应该好好种地,什么诺德人罗多克人,我可去他的吧。”
你问可怜的小乔安娜的脸色?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红的西红柿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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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吗?”希尔薇倚在戴安娜的身侧,她的身段非常紧致富有健康美,而禅达女子则显得娇小软绵绵的,但这不妨碍双方都很舒服“我听沃尔夫说过,你们的家园被维吉亚人焚毁了?”
这种永恒不变的话题,戴安娜已经听的麻木了,不会因此而感到收到了什么刺激或者不快。甚至她觉得很庆幸,诺德人很少会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不喜欢会直接骂人而不是露出恶心的神色。
“是啊……禅达,自由之城,我童年的时候它还在那边。”戴安娜轻轻捏着希尔薇的脖颈,后者很舒服地在她怀里拱了拱“我的家人也都生活在那里,即便现在,我的族人也在那里被奴役或者反抗。”
“那你……一定很想念故乡吧。就像我也时常在怀念瓦格良大厅内的盛宴,我那两个笨蛋兄弟,我的父亲……”希尔薇抱着白色小马,嘴上说着父亲还当她是小孩子,实际上爱不释手“那时候我很小,所有的战士都会争着把我抱上膝盖给我切肉吃。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出海中去了瓦尔格拉……现在我追随他们的脚步,就仿佛与他们同在一般。”
戴安娜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轻轻抱着越发显得困倦的希尔薇轻轻摇晃着,手感与触感出乎意料的舒服,要不是希尔薇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觉得自己很难克制住接着抱的欲望。
“我猜我要走了……”乔安娜轻轻蹭了蹭希尔薇的耳根,痒痒的将即将陷入熟睡的盾女唤醒“沃尔夫很快就要回来了。”
“如果他欺负你,或者你那天想要争取自由,我会尽可能地帮你的。”希尔薇笑得甜甜的“欢迎常来看我,一个女人总是孤单的。”
开心的戴安娜连连点头,笑着走出了帐篷。她前脚刚刚迈出,希尔薇困倦的双眼就变得明亮起来,扑朔着怀疑的光泽。
她的指尖夹着顺来的信件,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轻轻读出了信件的开头:
“阿尔泰子爵呈上,代您的孩子莎琳小姐转达最亲切的慰问……我美丽的小窃贼,偷窃雅尔的信件可是要被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