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人类永恒的恐惧,只要由人类组成的军队就会有崩溃的概率。
就是最勇敢的诺德皇家侍卫组成的无畏悍旅,也会在同伴死伤达到三分之二的情形下,无法避免的动摇。
瓦尔格拉喊得震天响也没有用,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选择。否则历史固然会变得英勇耐看,但人类的延续将会成为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沃尔夫严格训练黑加仑军阵型,以至于到了一个步伐、一个举盾动作的地步。最先提拔的,往往也是那些懂得团队合作、能够以身作则稳固战线的老兵,个人武力在黑加仑军中固然值得羡慕,却不怎么被吹捧。
并经常让两个结成三排阵列模拟演习,以严密的队形冲在一起,即便有精细乃至苛刻的规定,且必须使用木制练习杆、披挂整齐,受伤也仍旧在所难免为了战争所做的准备,和战争一样不计代价。
许多诺德雅尔对此非常不屑一顾,甚至奥拉夫也曾在拉格纳面前,毫无顾忌地嘲讽过沃尔夫:“这个年轻人异想天开地扎了几排纸人,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撞在一起,他以为这就是战争。”
即便如此,在新黑加仑军不断需要注水式扩招的时候,他也将严格的纪律与振兴作为优先训练选项,而不是教授单兵搏杀。
即便杜瓦克因黎明这种战斗狂人,不止一次地在私下或是公开向沃尔夫陈述,剑术与格挡技术的重要『性』,但始终单兵训练在黑加仑军暂时的日程中占比较和那些训练就是打架的诺德部队不可同日而语。
沃尔夫深知斧子耍得漂亮,将阻挡者撕碎自然叫人畏惧,但在密集的阵列与无可周转的局势下,普通的枪盾步兵拼的是谁能承受更大的伤亡,谁能在难缠的拉锯战中咬紧牙关,坚持到战局扭转的时候。
毫无疑问,沃尔夫的黑加仑军,可能在突击与破坏力上,绝对不是两万多诺德大军中最为强势的一支。
据说雷克斯有位封臣率领的斧战士,装备轻便,健步如飞,擅长从敌人正面撕开缺口,冲进敌人阵内就像狼群进了羊圈,盾墙在他们面前都像是纸糊的废物。
他们曾经为国王陛下驱逐不肯服从的领主立下汗马功劳,那段时间斩获三个雅尔的首级的故事,连缩在黑加仑村家里混吃等死的沃尔夫都有所耳闻。
但身为难缠的对手,这六百名属于祭司的士兵,绝对名副其实的牛皮糖。倘若和黑加仑军的步兵战线黏在一起,绝对是一件辛苦而又无趣的事情,不在双方尸体垒砌一道墙阻断战场之前,绝对不会罢休。
现在一个谁都没有想到过的契机,将这个试图在这场战争舀一杯羹的年轻人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和他亲自量身打造的八百名士兵,是这盘环环相扣的提哈大棋盘上最复杂多变的一枚棋子。
“沃尔夫!沃尔夫雅尔大人!”一个骑着马的传令兵扛着属于拉格纳家族的海神三叉戟旗帜,飞奔到黑加仑军所推着的攻城塔边,那庞大的大家伙周边摞堆的超量尸体,给这位骑手带来了很大的烦恼“我是拉格纳的信使!拉格纳大人要求您的部队奔赴城门与奥拉夫大人会和!现在急需要你们的士兵!”
沃尔夫身上简易的钉皮甲和脏兮兮的面庞上,沾着不知何飞溅到身上的血迹。但只要他的头脑没有进灰沾血,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沃尔夫看了看那匹斯瓦迪亚驽马,目光平和地说道:“我知道了,我想问问拉格纳的皇家侍卫首领,格罗斯是否拱卫在大人身边?”
“拉格纳大人很安全,您不用担心。”看起来这位传令兵非常地忙,在确保沃尔夫理解后立刻翻身上马,大概还有别的部队需要调动“顺便说一句,您的记『性』很差,我们的皇家侍卫首领是凯洛大人!”
沃尔夫耸了耸肩,保持充沛的疑心病,是一个武力与勇气都不值得炫耀的诺德祭司应有的品,现在这个临时想到的问题与得到的答案还算是差强人意。
沃尔夫的敌人不少,相信很多人还是乐意看到他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要么失去信任与声望,要么交代在早有预谋的圈里。
那位骑着马的诺德传令兵在混『乱』的前段阵地呼啸而去,隐隐约约可以听得苍蝇开会一般『乱』哄哄的抱怨声,看起来这位心急如焚的年轻人毫不介意在人群中开路。
“卢瑟,重新整队向城门移动。”沃尔夫皱着眉眺望着,那些打算用攻城锥豁开城门的奥拉夫军离自己并不是特别远,他能看到那位雅尔部队里,云集了花花绿绿各种小领主的旗帜,就像在一盘子水果上,『插』着一大把贴着彩『色』布条的牙签“去帮助我们的盟友。”
“可是我们的人”第一旗队队长很委屈,有些身手麻利的轻步兵已经爬上了攻城塔“将军,太可惜了!”
沃尔夫用力摇了摇头:“卢瑟!整队!有更重要的战场等待着我们!”
卢瑟很不满地咕哝了几声,终究还是在沃尔夫不可动摇的眼神与命令下屈服了,口里喃喃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血白流了踏妈的!”
三十多具无法回收的尸体被抛弃在了城根下,其中多半来自于新纳入的二百名杂兵内。黑加仑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死去的同伴,从源源不断后续的脚丫子下解救出来。他们将盾牌聚过头顶组成盾垒,在石块与弩矢的欢送下向城门缓慢推进。
身心俱疲的安度因『揉』了『揉』眼睛,在杀声震天的提哈城下,由于某些无法启齿的困『惑』而缺乏睡眠的第二旗队长,在这种生死不由己的环境下打起了哈气。他努力将视线投到一边观察战场这样他就可以装作看不到托曼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了。
“那是,那是起火了”安度因眯着眼睛望向南部那烟尘四起的天空,很多诺德人都看到了,那罗多克火燃烧而起,在天边标记出巨大的烟雾记号“这火为什么这么眼熟?”
明明远在天边,却觉得那火焰在眼角燃烧,如同来自脑海的烈焰,在无可避免地自内而外溢出,顺着每个神经末梢向全身蔓延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压抑。
突然他想起来,几个月前那个寒冷的冬天,摧毁了黑加仑军初始的沿海边,一个叫做岚度的老海寇和他的船,也曾经绽放出一样的光和热。
分割线
罗斯坐在一面现在属于死人的圆盾上喘着粗气,现在右肋处非常的疼,勇敢的骑士发现自己并不能站起来。
那个孔武有力的诺德大块头破开了外层结实的无袖短板甲,三毫米左右的铁皮被击穿,余力通过对钝伤抵抗能力低下的锁子甲,传导至骑士的右半侧身躯。
可有可无的蹭伤并无所谓,问题在于斧子凿上去带来的碰撞伤害,罗斯猜测很有可能造成了骨裂。
“小子,你真是有种啊。”普拉笑着走到罗斯背后,拍了拍骑士的肩膀,下手非常的轻,但这位可怜的玫瑰骑士团团长还是忍不住嘶嘶起来“我有点明白里昂为什么敢定这么疯狂的计划了,因为他的身边和手下从来不缺少疯子。”
罗斯坐在盾牌上一动不敢动,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像是一条疯狂的金枪鱼那般冲进了诺德人阵线里,把那个恐怖的皇家侍卫和他背后的士兵榨成一条直线,究竟是什么情形。
那段缺失的记忆在过去战斗的每一秒,都在头脑中如同倒带般帧帧回放,他无法分得清自己究竟在冲锋还是在厮杀本能会告诉他一切,只需策马向前即可。
“我们损失如何?”罗斯看着满地的尸体与受伤的士兵,鲜血蜿蜒在烧毁的木段边,那些维兰部落的诺德士兵,在毫不手软地砍死每个哀嚎的长船部落同胞“希望圣神给我一个好过的结果虽然我并不爱他。”
“你们这些疯子骑士,咯咯咯,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敢缩在城墙后面。”普拉蹬开一具长船士兵的尸体,将一柄雪白崭新的战士剑捧在手中,从死者腰间拔出剑鞘,把剑『插』入鞘内塞到罗斯的腰间。
“牺牲了七个铁罐头,十三个扈从,五十二名骑兵。我的人和那些步兵还没有来得及算,亏你的福,应该不怎么多,很快就可以回到城内。“普拉史蒂夫转过身去忙碌最后的收尾,此时诺德人的攻城塔才第一次触碰到了城墙,这边的火光和烟尘还是无暇被顾及“真的,里昂让我知道斯瓦迪亚还有能人,你们让我知道斯瓦迪亚还有男人。”
罗斯挣扎着站起身来,那剧痛几乎将他击倒,但他还是在眼前昏黑之前『摸』到了支撑西蒙斯的肩膀,这个瘸子不言不语地把倔强的骑士从地上抬了起来,直到罗斯打正了身子。这位老游侠没有说一句话,但目光中似乎比往昔多了些许什么。
“西蒙斯你听到了吗?”罗斯突然说道”越来越近了。”
老游侠皱了皱眉:“马蹄声?走得很慢,但已经在接近了不不不,是因为数量太多了。”
他们抬起头望向那看起来如此渺小的提哈南门,那里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与罩衫的颜『色』,缓慢地流淌过巨大的城门。就像是从末日的火山中缓慢流淌出的岩浆,马蹄铎铎踏过土地,安静地享受着前行。
提哈骑士团,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