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圣神的面子上,格挡的时候别像个娘们!”西蒙斯将剑双手高高举起,对准面前那个手忙脚『乱』的斯瓦迪亚民兵劈下去,一连几招揍得那新兵直接丢盔卸甲“捡起你的武器,剑就是生命,怎么可以脱手!”
那个看上去只有不到十六岁的年轻人踉踉跄跄地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前后左右『摸』索了一番,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剑就坐在屁股底下,只能目瞪口呆地左躲右闪,活生生一条失魂落魄的落水狗。
“真是够了……”西蒙斯捂住了眼睛不忍看那士兵快哭的眼神,七之内,他实在没有办法教一群老实巴交的手工业者和农民如何战斗。
甚至即便以最恶意的打算,他也无法教会他们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炮灰,如何最大价值地送死。
在发现这些家伙无论是长矛还是剑都掌握不好的时候,西蒙斯头痛万分地在想,如果让这些人抱着诺德鬼子一起从城墙上跳下去,效果会不会更好一点。“今的训练就到这里了。”想到这儿,这位老游侠突然只觉得浑身无力,一点训练的劲头都提不起来“愿意死在哪里就死在那里,明诺德人很有可能又爬上来了,祝各位好运。”
那些面红耳赤或麻木不仁的民兵收起自己的武器,在夕阳下纷纷离开。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西蒙斯不威自怒的表情,畏畏缩缩地行了个礼,抱着自己的坐在屁股底下的剑灰溜溜地走了。
四十多岁的老游侠又剩他自己了,孤零零孑然一身,陪伴他的只有缺口零星的古剑。
近日来残酷的战斗并没能过度磨损这把武器,无论是高超的剑术还是优秀的锻钢材质,都让这把宝剑的寿命被大大延长。
在生命里最年轻有力的岁月,他也是这样在马背上,来去如风地一人一剑,游『荡』在腥风血雨的草原、雪原、树林、山地,度过了无数的夜晚。
野狼的嚎叫,强盗的凶狠,那令人着『迷』的冒险家故事,就是在永远不会冰冷的燃烧青春演绎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聊呢?”
啊……想起来了,在的克温村关上门住了后半辈子,一切都忘怀了。
温暖的午饭与和煦的秋风,构成了最美好的岁月。这柄剑也没有再接触过他的手掌,挂在墙壁上冰凉了整整二十年,没有散发出半分温度。
但今,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后,同样的日子,竟然虚弱到了这般地步,眼角源源不断被溢出的泪水全数覆盖,不争气的泪怎么也抹不干净。
“我看到了,你尽力了。”莱森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身上还打着绷带“他们并不是战士,只是一群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乡,还有那么一点点勇气的男人。”
“这就是结局,我的朋友。”西蒙斯悄悄收起眼角的泪水“努力、拼搏,像饥饿而受赡狼那样挣扎,最后狗一样毫无尊严与荣誉地死在路边,这就是结局。”
莱森腰间的手半剑已经换了一把稍微轻便些许的,看起来几前与希尔薇的战斗确实给了这位老军士不少启迪,失去了一只手臂,也不得不去不断调整往昔重甲大剑的战斗风格,轻便灵活在密集的阵线未必占优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难道不好吗?尊严?荣誉?只是两个人间最可笑的词罢了……在征讨萨兰德的战役里,我见过太多的贵族子弟,年轻的过分,骑着马高高在上:‘我们去征讨那些异教徒,去击败斯瓦迪亚的敌人!’然后呢?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们死在一个坟坑里。”
老兵和老游侠都没有话,边殷红的残阳对于习惯沐浴在鲜血中的他们,颜『色』已经显得稀松平常。
“我只是想找一个最好的理由,去战斗到最后一刻。”西蒙斯闭上眼倒在这片阳光下“我已经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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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静静地站在教堂外,罗斯紧挨着站在他的身旁,手足无措地像是一个新入会的教徒,看着平放在地上的朋友尸体,哆哆嗦嗦着手掌,怎么也拿不好那柄崭新的骑士剑。
他感觉脸在发烧,身边的几个抬棺人在看着他,他却在朋友的葬礼上,畏畏缩缩地像是不经事的孩子,嗓子如同被蜜蜡封住那样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罗斯,你在畏惧吗?”阿尔法『露』出了残缺的笑容,透过嘴唇罗斯看得到,岁月带走了很多的牙齿,带来了许多的蛀牙“我可以卖你一点加强过的圣水,能让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哦……当然,情场也可以……”
罗斯·科迪低下了头,虽然这个玩笑粗俗且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非常感谢阿尔法,至少让他没有那么窘迫。
骑士迈开步子走到了罗瑞安身边,将那柄剑放在已经变形的尸体上,然后近乎是不自觉倒退那般撤回了阿尔法的身边。
喋喋不休的祷告是另一位牧师的工作,阿尔法今仅仅是陪伴罗斯罢了……就像是父亲陪伴伤心的儿子那样。
“阿尔法,又让人能起死回生的圣水吗?”罗斯觉得自己很蠢,却还是忍不住声问了出来“就像圣神对自己用过的那样……”
“哦哦哦……所有人都想要的那种啊。”阿尔法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葬礼而悲伤“很抱歉,卖得很紧俏啊,根本买不到,想要的话,得跟圣神提前商量商量。”
骑士不再话,或许战争真的让人神志不清,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骑士的冲锋、诺德的盾墙、箭矢的呼啸、死者的哀嚎、罗瑞安的光荣、沃尔夫的跋扈、希尔薇与莱森的决斗……都像是几年前的日子。
战争永远漫长且乏味且苦涩。
光辉与荣誉,都是头脑发热后的臆想,唯有死亡与挣扎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这个诞生于苏诺稻香中的年轻人伫立在北海赤『色』的死亡之城,只感觉仅存的勇气,正以惊饶速度从体内发散,甚至开始变得枯竭到一滴不剩的地步。
“啊……或许死才是圣神给我们唯一的礼物吧。”一阵疲累从心里钻了出来,罗斯也不懂得自己为何会这种话“我也想躺在那棺材里试一试。”
“不用急,排好队。”阿尔法依旧显得不那么像神父,和之前战场上悲悯饶样子完全不同,总是笑嘻嘻一样“总会轮到你的。”
罗斯默默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慢慢抬起来放上了马车,那些抬棺人很快会把这个满载着光荣的骑士用一捧捧土埋到冰冷的地下……从此被那暗无日的湿冷缠绕。
“为什么……我从来不见你为战死的士兵和骑士祈祷,却那么乐意在战前为那些倒霉蛋歌颂神?”罗斯慢吞吞地跟着马车,肋骨还传来隐隐的疼痛“是嫌麻烦吗?”
“不不,怎么可能呢,死聊才会乖乖听话,活着的总会讨价还价呢……”阿尔法轻轻扶住了罗斯的身侧“是因为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啊,我希望一辈子都在为生命祈祷,这样我碌碌无为的一生,还算得上对得起神吧……”
罗斯看着老人,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把想的话出来。
“亲爱的科迪先生啊,胜利也好,失败也好,我已经不想去看了”老人紧紧握住罗斯的臂膀“我只希望,我最后的残生,能一直为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