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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欢迎者(中)

战争是一场复杂的游戏,博弈双方会尽可能知晓对方的信息,以作为战场的筹码,无论何时何地均是如此。

在时代限制下,信息传递速度缓慢且不准确,并不代表指挥者不关心,或信息本身无关紧要。即便是仅仅依靠斥候目测,抓住每一个转瞬即逝的观察机会,对于真正懂得把控局势的人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

一艘诺德的龙首战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渔村阿洛斯的海岸边,崎岖的山地将这个封闭『性』的小村庄完全困死在海港之畔,这是赖齐斯伯爵最无关紧要的领地,甚至只有三十个由当地农民组织起来的民兵把守。

沃尔夫的兵力如果想在这可以挤死人的小水湾登陆,赖齐斯伯爵完全能够有时间从外部调集足够多的弩手与长矛炮灰,把上岸的诺德人推回水里淹死。

只要沃尔夫的脑袋没有问题,那么这里就不会是战争发生的区域。问题是,这是赖齐斯伯爵的一厢情愿,沃尔夫可根本没这么承诺过。

当那艘龙首战舰没有绕开这片狭长水域,撞碎了码头停靠的小渔船,几乎把那小水湾塞满一半的时候,那些破破烂烂的民兵才发觉起不妙。

罗多克的矛手刚刚敲响哨塔的警戒钟声,几个拿着战斧的诺德人直接冲上塔楼,把他们从塔上又砍又推打了下去。

那么狭窄的小哨所里,他们连把长矛扔掉拔出剑和尖头棍的机会都没有,盾牌贴着他们的脸拍了下来,斧子把他们顺着脖子劈成两半。

“一中队长,给老子尽快解决战斗!”杜瓦克因从上方俯瞰着目测没有任何劫掠价值的土地“我们手脚麻利些,还能离开赶上大战!”

很快渔村里就鸡飞狗跳起来,但诺德人根本没有大肆摧毁劫掠,就像是最不合格的搜刮者那样,仅仅是把民兵队长逮了起来叫黑加仑军的罗多克战士进行翻译。

“这里是阿洛斯?”黑加仑军的罗多克军士看起来对殴打同胞这种事情毫无心理压力,本质上来讲这是缺乏凝聚力与向心力的民族“赖齐斯伯爵的领地?”

被揍的浑身是包的民兵队长,和那些根本没抵抗几下就投降的民兵全数用力点着头,恨不得把脑壳都甩在地上。

“那么你们有人去通知领主吗?”罗多克军士倚着缴获来的阔盾站着“实话实说,不然整个村子不会有活人。”

民兵队长『舔』了『舔』淌到嘴唇上的鼻血,颤颤巍巍地说道:“还没来得及,原本有一个,结果跑反了,结果撞倒你们人,被砍死了。”

罗多克军士将话翻译给杜瓦克因等人听,随即就是诺德人一阵死寂的沉默,最后变为咯咯咯与哈哈哈的狂笑声。

“好了好了,快,你们谁去通报一下领主?就说我们的沃尔夫雅尔就要在这儿,和赖齐斯伯爵一对一进行单挑决斗!”罗多克军士笑嘻嘻地按住了躁动的民兵队长“不好意思,您得留在这儿陪陪俺们,还有不少话没说完呢。”

留着鼻血的民兵队长非常想问问能不能擦一擦脸,但看着后面那些背着短矛、拎着战斧的诺德士兵,还是把流进嘴里的鼻血咽了下去。

“我们斧矛团的战士也是好样的,老大,怎么能让卢瑟那些剑士抢了头功!”杜瓦克因目前只带了自己麾下一船士兵,也就是一个中队过来,那个他颇为看好的第一中队长正忿忿不平地抱怨着“咱们也应该给将军看看,咱们才是能撑起主力的人!”

杜瓦克因敲了敲躁动手下的脑壳,像是责怪又像是在劝导:“小子,你懂个什么?这里才是左右战场的重点!”

“喂,你再问问他,他们领主手下有几头蒜啊?都能不能打?”

杜瓦克因盘着腿坐在一个死人的身上,这个倒霉的农夫拿着草叉想保护自己的妻子,结果被诺德人一标枪丢死——其实压根没人对他那个丑不拉几的媳『妇』感兴趣,那女人已经慌『乱』地逃窜到不知哪里去了,连回头看一眼都没得。

那民兵队长说了相当一长串,看起来彻底是被打怕了,能想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甚至已经不必劳烦罗多克军士询问,那口老黄牙一闭一合,话如同竹筒倒豆子那般源源不绝。

“赖齐斯老爷的军队有两千五百多人,其中五百人是前一阵来的斯瓦迪亚雇佣兵。另外两千人都是各个村子城镇里征集来的农民与半农兵。骑兵啊……没有骑兵,而赖齐斯老爷非常年轻,刚刚继承父亲的爵位,对经营土地颇有心得,但好像从来没打过仗,以往斯瓦迪亚人一来一回他就跑到城里避难。”

看起来这位民兵队长兼本村村长,还是上过什么学校的,虽然浑身痛而且吓得要死,居然还是说的井井有条,出『色』地把自己领主系统地卖了一遍。

杜瓦克因谨慎地分析了大概的形式,基本『摸』清了对方是个没太『摸』过刀剑的新手这一事实。他们的军队也算不得什么有力的对手,除了那五百个斯瓦迪亚佣兵,基本不是面团捏的就是泥巴糊的,除了人数众多外并没什么用。

“那么,你来告诉我,援军赶到需要多长时间啊?”罗多克军士笑眯眯地问道。

那个,民兵队长用力吸了一下鼻血,非常无辜地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听到翻译的回答,一个黑加仑军斧矛团士兵走了出来,根本没有和那民兵队长废话,单手握住斧柄,另一只手抓住头发,那脑袋立刻像是秋日里被收获的麦穗,沉甸甸地落在了诺德士兵的手里。

“好了,下一个,这个回答我们不喜欢。”罗多克军士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脸上的血“还有……下次告诉我,我要闪开一点(诺德语)。”

那士兵歉意地点了点头,把那脑袋扔在地上,另外一个拿着矛的士兵直接猛个抽『射』,把那头颅踢飞到一边的水缸里,其他黑加仑军的士兵嘻嘻哈哈地叫起好来。

“我们平时从这儿走到领主老爷的城堡,要差不多一个钟头,周围都是山地,一时半会赶不上来的。”那个带着哭腔的罗多克小兵已经彻底被吓『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别杀我,我都说了都说了。”

百无聊赖的诺德人开始坐在岸边往水里扔石头,等到罗多克的锅盔如同星光般在正午的太阳下闪烁,他们便大叫着爬上了船,一边朝那些气喘吁吁的罗多克军队吐口水,一边快速划着船跑开了。

罗多克人徒劳地『射』出几排弩箭,最远的也乒乒乓乓地砸在船体与挂在两侧的盾牌上,在一片欢笑声中,负责支援的罗多克军官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些北方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他除了收尸已经没什么工作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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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拿着十字架,走在士兵中间,穿着最平凡的布衣、咀嚼着同样粗粝的食物,作为高贵的神职人员,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

尽管他在战斗中也一样可能会流血牺牲,却仍旧在最前沿用自己并不高超的医术与根本不够的医用品,在第一线拯救那些士兵的生命。

尽管行路与战斗他也同样疲累,却仍旧在为每一个惶恐的灵魂祈祷,倾听每一个垂死者的忏悔,为那些开始绝望麻木的战士做最真切的劝解。

如果说这些被抛弃、被剥夺了荣誉、朝不保夕的士兵,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丝信仰,那么一定是发现,神明行走在他们的身边。

“罗斯,前面是一段河流,树林密布。”莱森报告道“我们需要一个勇士前去探探路。”

一个维兰部落的诺德士兵站了起来,那高大魁梧的体魄和他的同族一样强势,这个面孔罗斯很熟悉,与他认识的达斯、阿瑞斯似乎一直凑在一起,斯瓦迪亚习惯『性』叫他们‘维兰三兄弟’,剩余的维兰部落战士似乎也事事以他们为先。

“你的名字?维兰部落的勇士。”罗斯问道。

“伍德……您叫我伍德就好。”看起来这个维兰部落的幸存者很不喜欢说话“我去探路,您在此稍等。”

伍德拿起自己的日耳曼单手剑与步兵扇形盾慢慢走进树林,一路沿着不规则的道路方向躲闪着走到河边,在仔细确认了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射』来冷箭后,站直身子朝罗斯等人摆了摆手。

草木皆兵的日子让所有提哈的溃兵们身心都受到不小的打击,他们形容枯槁,有些人的衣角在树林里摩挲地破烂,或是十多天不愿整理自己的仪容,倘若说这是一群流浪的武装乞丐,想必不会有任何人抱有反对意见。

“小伙子们,可要扶稳了我啊。”当阿尔法走到河中间的时候,四五个士兵立刻掉头折了回来,一齐搀扶拱卫着这个已经五十多的老牧师“咱们慢慢走,就像闪族族长曾经这样漫步过红海的神迹那样(此处为自编)……”

不知何处、也不知从何而来,清脆的弩箭出弦声划破了树林,阿尔法还在笑着,却在那一瞬间扑倒在前一个士兵的怀里,袭击来自对岸,袭击者藏的很深而且刚刚移动到。

“我们被暗算了!”莱森大声向最前面刚刚渡河的罗斯叫到“阿尔法中箭了!”

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渡河,而那林间的箭羽源源不断地扎向手足无措的前缘士兵,他们匆忙从背后摘下盾牌,至少前前后后队伍里有十多个人倒在了地上与河流间。

“你说什么?谁中箭了!”嘶吼与蹚水声扰『乱』了罗斯的视听“谁!?”

“你特=吗……阿尔法!老神棍中箭了,快清理对面那些混账!”莱森双目赤红地嘶吼着“这边我们想办法把他运过去!”

在听到‘阿尔法’这个名字后,罗斯的大脑就已经彻底空白成一片,自从里昂的身影从视野中倒下,他就再也不敢想象,倘若那些生死之交再倒下一位,又将是如何绝望。

那些斯瓦迪亚士兵用身体围城圈,背后背着盾牌,像是一个巨大救生堡垒般环绕着胸口潺潺流血的阿尔法,不断有人中箭倒在河水里被无情地冲开,又立刻有下一个士兵加入结阵中为老牧师抵挡死亡。

“兄弟们撑住!”一个老军士被『射』中了肩膀,鲜血止不住地外泵,却仍旧坚持着守护在阿尔法身边“牧师的命就靠咱们……”

老军士被『射』中了左眼,如同腐朽的藤蔓般趴在一个剑士的背上,顺着湍急的河水干流,被冲走了。士兵们仍然在牺牲,在血『液』与尸首间护送着阿尔法。

骑士丢下了他的盾牌,罗斯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不人不鬼的嘶叫,弩箭顺着他的脖颈穿过,他知道自己流了血,但全无所谓。

他听见背后紧紧跟随的脚步声,他知道维兰人与北方军团的士兵追着自己的足迹。

“给我死开!”罗斯用剑把第一个弩手的手剁得血肉模糊,又像是一个被点燃的旋风一般冲进那些伏兵中间,后续的战士也源源不断地和那些渣滓纠缠在一起。

撞开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罗斯揪住了那个躲躲闪闪的人影——一个盔甲整装的骑士,却像耗子一样卑鄙地藏在阴处。

“啊啊啊啊!”

罗斯的剑狠狠劈在那骑士格挡的钉头锤上,那个废*物没多大力气却偏偏选择这种不灵便的武器,战锤当即被身经百战的科迪之子挑飞到一旁。

那骑士的头盔下是一副年轻人的面孔,那惶恐不安的脸颊让罗斯看到了当年同样面对死亡的自己。

“不不,罗斯先生,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在我的家族内宣扬您的威名,他们就不会与您作对,这是荣誉的!骑士,骑士是荣誉的啊!”

“骑士?荣誉?”罗斯的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尖笑,仿佛地狱使者胸膛里回『荡』的受难者哀嚎,手中的剑如同雷霆般高高握起“你也配叫骑士?去你*妈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