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沃尔夫还能想起来在格陵兰的快乐生活(或许不),那他一定会记得某个寒冷的夜晚,一个在胜利后邀请他祭祀奥丁、并和他彻夜长谈的狂战士。或许这辈子前十多年,沃尔夫见过的大小贵族与各『色』战士已如过江之鲫,但无疑这位特殊到他难以忘记。
那个名为乌卢·尤格拉松的狂战士披着可怕的熊皮袍,壮硕的身材被紧紧扣在巨大的『毛』皮中,在沃尔夫的视线里,他就像是一头真实存在的熊。
“诺德人的时代开始了,大人。”乌卢对这个没出息的祭司一直非常尊敬,即便沃尔夫本人无足轻重且深居乡村毫无地位可言“您没有航海的打算吗?”
当年的沃尔夫还不是拎起日耳曼剑的优秀战场指挥官,他的战争经历充其量只在梦里激动地想象过:长剑敲打在盾牌上,步兵与骑兵在原野上拼杀,弓箭手在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号令下『射』出密布般的箭矢……
不过梦究竟是梦,他看过的军书是来自于古老的卡拉德帝国亦或更古老的时代,当时的将军可以用得心安理得,但在当今不会再无往不利。敌人从没有马镫的游牧蛮族,到全副武装、人马具甲的斯瓦迪亚双重重骑士,步兵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对于属于骑士的战争,不论是他还是诺德人都非常陌生。
“我想……应该没有吧。”年轻的祭司喉咙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仿佛在嘲弄自己细小的胳膊腿、以及低头就能看到胸前肋骨轮廓的体格“海对面的坟墓那么多,我觉得也不必去浪费那么一点地方去埋了我。”
“万一您的归宿是船葬呢?”狂战士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狡猾的荧绿『色』“要知道,命运三女神虽然编织了您的结局,却从未透『露』是什么颜『色』的。”
船葬属于那些高贵的战士与声名显赫的雅尔,一般而言像当年沃尔夫这种也没什么太大用的德鲁伊驱逐者,建议是埋进地里随随便便烂掉即可。如果后代有心或者有后代,可以考虑把坟墓挖成船型,体面地埋葬在山坡上。
那一晚沃尔夫只是一笑而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陌路相逢的狂战士有第二次交集。然而他知道,这是个看上去憨厚、实则精明的很的人,没有弄虚作假,认认真真地用战斧劈开动物的肝脏进行占卜,仅仅收取了五十第纳尔作为友好的表示。
或许人们的宿命就像是滑动在石板上的水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滚落到哪里,又会和哪位碰撞出精彩的水花。狂战士乌卢从来没有停止他的步伐,海洋与征服是这个男人的宿命,就像给予他姓氏的养父,在遇到乌卢的前半生也是这般对待自己。而沃尔夫也机缘巧合,没能缩在黑加仑混吃等死,而是拿起剑成为了崭『露』头角的雅尔。
“你们这些小螃蟹,听好了!别以为自己多特莫能打,别自以为能一个打死俩!”乌卢站在船头上咆哮,身后是一群紧张地划桨的诺德士兵,盾牌悬挂在于船只的侧弦“上去冲是我们狂战士的事儿,你们给我记好了,结成盾墙扛住你们遇到的敌人,能砍就去砍,砍不动就给我用盾牌推!”
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顺风的维京战舰像是快箭般奔袭向越发明显的海岸线轮廓。乌卢向嘴里塞了一块蘑菇干——就是那种会让人发狂的蘑菇中的一种,是经过艰难测试后发现并改良的、其中最为温和的一类。从还是个小屁孩开始,乌卢的训练里就伴随着这种优选的‘神奇蘑菇’与蘑菇汤,在长期的服用、蘑菇晒干处理削弱毒『性』与天生的体质共同作用下,他甚至可以做到像吃零嘴一样干嚼这种蘑菇干,来打发出海的无趣时间。
“乌卢,看起来罗多克人打算欢迎我们啊!”一个眼神相当不错的狂战士扛着双手巨斧站在船头,雾气散去后的海岸出现了上千军队的身影“啊……我勒个去,好像是诺德人!”
乌卢『揉』了『揉』自己略微塌陷的鼻子,在某次作战中他用头杵去撞击敌人的脑袋,结果磕到了那个士兵的头盔,被撞断了鼻梁骨。
那时他刚刚开始加入其他狂战士的劫掠,在一次龙船单挑中砍翻了半船的软蛋。当时是另一伙维京海寇不幸与狂战士们交锋,很快那些倒霉蛋已经像被切菜一样满满损失了整船人。剩下那艘龙首战舰里的海寇被吓的魂不附体,甚至忘了如何握紧武器。
嗑蘑菇嗨到极点的乌卢从跳板上直接蹦进了对方船上开始“宰鸭子”,他和他的双手大斧如同死亡女神海拉的扫把,剩下半船没来得及跳海的人全都被送去见奥丁,经此一役乌卢成为了其他狂战士的领袖,也机缘巧合成为了“塌鼻子”。
士兵们惊讶地放慢了摇桨的速度,伴随着视野的开阔,人数也显得越发清晰——那是上千名诺德士兵与数百名罗多克弩手组成的军队。他们按照极其严谨的阵列与绝佳的防御位置排列在海岸上,可以想到如果贸然登陆开战,绝对会被像靶子一样被撂倒在海滩上。
加里站在沃尔夫身边,罗多克的弩手们紧张地走向前排,用武器瞄准着海上的来客。诺德的雅尔穿着结实的厚亚麻布武装衣甲衬,套上结实崭新的链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于他健康却依旧文弱的躯体,支撑铠甲像重步兵一样作战仍旧是灾难,哪怕坚持十五分钟,怕是也会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
弩手们和他们的指挥官同沃尔夫一起站在全军的最前沿,托曼手持剑盾保卫在沃尔夫身边,赖齐斯的前弩手队长、现任黑加仑军弩手团团长站在另外一侧一言不发,随时准备执行命令。
“如果是赖齐斯在这里。”沃尔夫低头打量着加里右手单持的武器,这位弩手团副团长使用的是一架非常便携、可以单手快速填充的轻弩“他会怎么安放他的弩手们?”
加里稍加思索,立刻给出了答案:“大人,我相信他会转身就走。海寇们劫掠过后就会离去,死的只要不是他就好。”
沃尔夫笑了起来,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弩手们穿着朴素的甲衬武装衣,或偶尔会有套上皮甲、锁子甲之类的货『色』。绝大多数弩手携带门板大的阔盾,却都没有重装铁制品的习惯,只有那富有罗多克特『色』的锅盔颇受喜爱。
“先不要『射』击!”沃尔夫吹了个口哨,对面的船只举起来代表交流意愿的白旗“但随时准备好扣动扳机,我先去谈一谈。”
一个中队的剑士团士兵跟随沃尔夫与托曼走上前来,虽然其他团长(或许希尔薇除外)对此颇为羡慕嫉妒,但也很清楚有资格担任战场护卫的只有卢瑟手下那些久经沙场的重步剑士。能迅速组成盾墙、擅长冲锋作战、格斗经验丰富、纪律『性』最为严明等等无可置疑的优点,使得重装剑士团在相当时间内继续担任‘亲儿子’角『色』。
“你好!诺德的朋友!”洪亮的嗓音在尚未靠岸的船上响起,这粗狂的口音一个多月以来首次从黑加仑军外的人口中听到,士兵们都觉得格外亲切“我让我后续的船只离岸远一些,我自己的船只也停在这里,我游过去如何?”
沃尔夫也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和诺德人打交道要用诺德人的方式:“将你的船过来吧!让一位战士浑身湿透可是我的待客不周!”
当船只上的士兵纷纷表示赞赏并划桨靠来时,沃尔夫眯着眼睛对皇家侍卫压低声音说道:“托曼,叫剑士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如果他决心轻举妄动,我们就让他们死在沙滩上。”
船只缓缓停靠在海滩旁,一个高大如熊的身影跳下龙首战舰,在人群密布的海滩上扬起一身尘土。这位身材魁硕、脸上涂着蓝『色』彩绘的诺德战士体魄壮硕如同寒霜巨人,嘴里还咀嚼着尚未嚼烂的蘑菇干,他的士兵倒是很老实地坐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其他船只也按照承诺没有靠岸的打算。
“你好……”身材壮硕的诺德狂战士看向比自己矮了足足一个脑袋的沃尔夫雅尔,也许沃尔夫的脸的确平平无奇,但他的身高绝对让人印象深刻“哦哦哦哦?这位朋友,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沃尔夫眯起眼睛盯着乌卢仔细想了一会,愣是没有想出来个头绪。自从成为黑加仑军的领袖以来,过去日子的记忆就像砍断了的线,再也找不到头绪了。不过特别的人总是特别的,沃尔夫还是模模糊糊地某些特征,比如熊皮,再比如浑身上下散发的蘑菇味道。
“我曾经是黑加仑村的……”
沃尔夫刚刚开始自我介绍,乌卢就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托尔的锤子落到凡间一般大吼起来,狂战士特有的高昂嗓门吓得沃尔夫所有的话都忘到了脑后。
我以瓦尔格拉的女武神们起誓,沃尔夫雅尔,路西法男爵,我听闻了您的故事!“这位大汉冲上来握紧了小狼可怜兮兮的双手,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亲切“您终于找到了侍奉奥丁的真正方法,哈哈哈哈!没错,就是用剑砍掉那些卡拉德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