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萨吉彻堡的指挥室里,康斯坦丁的手一直在哆嗦,腿也有些打颤。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挤满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军官,架子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葡萄酒,但现在只有干净利落的屋子、像是『摸』了层猪油一般干净到反光的地砖,以及坐在凳子上替他管理内务公文的萨曼莎。一只慵懒的小猫趴在阳台上,这只橘『色』的小东西被骟过,绝对不会在半夜发出该死的发情叫声。
看上去光鲜靓丽、美女作伴,萨曼莎绝对是那种聪明的女人,当军官和康斯坦丁大声打屁或者飙脏话的时候,她就会自觉抱着猫咪出门走走,等到吵闹完再回来。等到那些狡猾的包税人和商人前来的时候,萨曼莎便挺身而出拯救康斯坦丁于水火,按她的话说‘那些粗陋的贪腐把戏,简直是罗幕佩斯家族和国王玩剩下的’,但同时又不会太过极端,因为这样‘他们会从农民与牧民身上压榨太多,让你来背负骂名’。
“啊……和平的生活真是幸福啊。”康斯坦丁披着毯子缩在被天鹅绒包裹、填充着『毛』呢的大椅内,萨曼莎走上前来把男人的毯子各个角落掖好“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上开始长虫子了,肌肉也在叫嚷,真是太难受了。”
“可是你昨天已经用练习骑枪把三个骑士打倒在地了。”萨曼莎抿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将刚才康斯坦丁随手丢掉的书《卡拉德军制》捡起来放好“在这么打下去,你的骑士怕不是都要骨折。”
“他们真是群笨手笨脚的大傻蛋,怎么用盾牌保护好自己都做不到!”康斯坦丁嘟囔着,阳光顺着横向支开的木窗户流淌进来,整个屋子被哄得暖洋洋的“如果见到库吉特人,岂不是要被人捅成肉串?”
萨曼莎原本以为那些骑士会因为康斯坦丁而故意防水,后来发现他们真的是在尽力支撑,甚至她不禁同情第二个骑士,那位年轻的萨吉彻堡封地骑士,直接被康斯坦丁单手挥舞着木制大锤从马上敲了下去,胸口的扎甲片都砸歪了。作为一名并不亲自冲上第一线的将领,他的个人战斗能力绝对叫人不寒而栗,就连长柄阔刃斧也被耍得轮转如飞。她也开始相信听到的种种传闻,比如一大群库吉特枪骑兵试图直捣黄龙杀死康斯坦丁,被他带着十个骑士冲回去揍得大败而归的故事。
“你啊,小心一点,人都是肉做的,并不会因为你是康斯坦丁就躲着你。”萨曼莎用手揪住男人的衣领,把肩膀的疤痕掖好,那是一个库吉特人的倒刺箭留下的疮疤,如果再稍微准一点恐怕已经中了脖子“就像在贵族内也是,你要习惯在权力斗争中保护好自己,你现在就像是个没有遮掩、拿着长杆大斧四处『乱』挥的狂战士。而维吉亚人,偏偏都很擅长『射』箭呢。”
康斯坦丁的睡意瞬间消散,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睁大了眼睛:“你要走了吗?”
萨曼莎微笑着掂了掂康斯坦丁结实有力的手掌,那上面凝结着为维基亚南征北战的十年沉重。这只有力的手握过剑、握过弯刀、握过锄头、握过缰绳、握过指挥矛、握过库吉特人的咽喉,就像是曾经向神与维基亚列王发誓过的那样,康斯坦丁履行着他的诺言。萨曼莎知道,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自己,她可能都不会离开这个男人了,她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出生入死的豪情壮志,但也并不讨厌这样一位勇敢的维基亚骑士。
“是啊,聚散终有时。”女人笑着转过身去,把很干净的桌面最后再检查一下,把那只橘『色』的小猫抱在怀里“我的父亲可以对外宣称我是去和情人见面,但我如果一直不回去,对罗幕佩斯家族的声誉来说也很糟糕……放心,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康斯坦丁像是被猫『毛』堵住了气管一样剧烈咳嗽起来,维基亚的女人一向以大胆泼辣着称,但萨曼莎的话还是让他险些把自己呛死:“啊,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没关系的话我就嫁给那个小男爵喽?”萨曼莎『露』出了委屈的眼神“看来你还是真的绝情呢,康斯坦丁大人。”
维基亚战神感觉自己被吃的死死的,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丫头,如果谁真的打算染指,怕不是真的会被自己那斧子剁了。虽然康斯坦丁已经而立之年,疯起来想要砍了个把小男爵的脑袋还是轻而易举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萨曼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一个会生出这种疯狂念头的女人。
“告诉维兰元帅,当维基亚平定了北方后,我将亲自上门拜访。”康斯坦丁掀开毯子站在萨曼莎面前,现在攻势一转,轮到萨曼莎像是怀里的橘猫那样,手足无措地看着春风满面的维吉亚战神“虽然我已经和克林顿家族决裂,但我依旧是萨吉彻与珞玛堡伯爵领的伯爵,能给你体面的生活。”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萨曼莎狠狠地在康斯坦丁的脚上踩了一下,两颊涨得通红,可怜的南方军团指挥官像是个被烫了脚的猴子一样在地上『乱』蹦“不,不理你了!我走了,马车我准备好了,让你的守卫放行就好了……我,我会在冬天前来看你的,父亲也会来。”
康斯坦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一副不敢置信的目光。这个从来没有想过成家立业问题的骑士,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亲手终结单身汉的生活。一想到从此以后滴酒不沾,这位爱酒胜过爱生命的军人就感到脑壳阵痛,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冬天之前,自己似乎都可以喝个痛快?
“这个……咳咳咳,老元帅来我的领地做客,我当然是再高兴不过啦。那时候我会在珞玛堡待上一个月,萨吉彻堡太危险了,库吉特人随时有可能来犯贱挨打,搞不好到新年还要揍那些草原佬的屁股。”康斯坦丁的大脑里飞速盘转圈起来,三十年的岁月,就算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把男人从单身贵族驱赶到家庭地位的底端,他还是大概清楚的“在珞马,去日瓦丁和库劳都很方便,元帅大人也会喜欢的吧。”
萨曼莎笑眯眯地敲了敲康斯坦丁的头,这让维基亚的将军有些郁闷,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个二十不到的小丫头吃得死死的,那只胖胖的小橘猫朝康斯坦丁呲出了开心的小牙尖,他走上前『揉』了『揉』猫的小脑袋,却被萨曼莎直接把猫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照顾他,就像我还在一样。”萨曼莎坚定地把猫塞进男人的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都呆愣愣地看着那个罗幕佩斯家族的女人像是风儿一样离开了屋子“再见,康斯坦丁先生,我不在少喝一点酒。”
萨曼莎走了,就这么离开了康斯坦丁的生活。整整一个下午,从眺望到萨曼莎离去的身影后,康斯坦丁就抱着猫咪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除了副官莱文斯可以进入他的房间外,谁也不许打扰心情不好的维基亚战神。当然,以康斯坦丁军中宛若天神的威望,谁也不会想不开去挑衅将军。
他就这么和那只没有名字的橘猫一起呼呼大睡,康斯坦丁瘫软在椅子里,橘猫摊在康斯坦丁的大腿上,他们睡睡醒醒,醒来又睡,直到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呼唤进他的脑海中,仿佛宿命的召唤在耳边响起。
“去酒馆。”他睁开了眼,莫名其妙地看着空『荡』『荡』没有光亮的房间“现在。”
“可是我不想喝酒。”康斯坦丁捂住了脸,用力『揉』搓了几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喝够了。”
“去酒馆,现在。”
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凭空响起,维基亚将军『毛』骨悚然地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弯刀抄起来握在手中。那声音并没有来源,他站在原地,去酒馆的声音反复重复了几遍就消失了,康斯坦丁咽了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口舌干渴得要命。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只是单纯想和葡萄酒罢了,非常想喝——自从萨曼莎来到身边,他一个月内只喝掉了一瓶,还是一个扈从在萨曼莎睡着后‘冒死’送过来的。
“去就去……我要喝个够!”他发现自己的头睡得晕晕的,橘猫也打着哈气歪在凳子一角。康斯坦丁不喜欢这个安静得像是坟墓的指挥室,拎起自己的武器,一阵风地跑下楼,在巡逻士兵惊讶的注视下,跑向南方军团的驻地酒馆。现在已经是夜晚,非常喧闹,很多士兵都在这里找乐子,劣质的廉价葡萄酒和麦芽酒被喝干一桶又一桶。
“北方的巨龙,姣姣群山的主人在此盘旋……”维基亚风情的曲调,康斯坦丁一开门便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却也伴随着他的开门声停止了。一个坐在门口的萨兰德容貌的说书人站了起来,向这位来客深鞠一躬“向您致敬,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指挥官,康斯坦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