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的是一个聪明的人。”坐在沃尔夫的对面,蒂凡娜长叹了一口气,如同认输的象棋棋手垂下了骄傲的头颅“也是一个可怕的行动家。”
沃尔夫这个时候才认真打量过这个过去被他当做女仆的罗多克女孩,在微弱的蜡烛下,他能看到女孩优美的体态与冷艳的面庞。不过,和以往接触过的大多数女子不一样,蒂凡娜并不爱笑,她的眼神像是最有修养伯爵之女那般得体,却不掺杂任何的感情,沃尔夫盯着她的瞳孔就好像在透过玻璃珠看自己的倒影。她是个精致的人,连指甲都精心修理过,额发永远保持着正好的长度。倘若他当时揣测得到,好好观察这水晶雕刻的人儿,也许会找到某些感兴趣的线索,但现在也不晚,他用灼热的眼神扫视着她和身后那个有些紧张,却脸『色』坚强坦然的女孩。
“这个女孩,你的脚似乎不是很灵便。”沃尔夫的目光在后面那个不知名女孩的腿上流转而过,她挪动得特别不自然“你童年时受过伤,虽然处置得当,但还是有些错位。”
蒂凡娜的眼神瞬间变得不那么清澈见底,沃尔夫满意地看到一双将行就木的死人眼充斥着警惕,那种感觉就好像童年下雨天后,用树枝搅浑了屋后的水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牵扯在温妮身上!”
沃尔夫原本认为,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会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但事实上这又是一件荒唐。每个人的天『性』就像是种子内在的芽孢,绝非后天百分百可以决定。记得一次西蒙斯喝得烂醉和诺德守卫扯皮的时候,说过罗斯先生身为伯爵之子,每天都要上严苛的礼仪课,但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抓青蛙,把他们从水坑里揪出来扔到房顶上。
一次下雨天罗斯先生不慎把青蛙顺着别墅窗口扔了进去,整整半个晚上仆人们都在四处找那只聒噪的玩意。沃尔夫原本只是在帐篷边路过偶然听到,结果听过以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至此以后西蒙斯没有再和守卫透『露』过半点口风。不过沃尔夫还是了解到了罗斯先生的一点重要事情——爱玩青蛙(这算个锤锤线索)、喜欢翻泥巴(罗斯:你放屁)、家庭比较特别,不住在城堡里而是选择别墅,说明苏诺地区稳定和谐,领主间很少彼此攻伐(这倒是真的)、家里仆人很多(这也不假)。
话题一转,沃尔夫还是回到了一对可爱的小美人身上,她们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倘若这位黑加仑军的将军能在玛格丽特的帮助下当一次男人就会明白,这层红晕绝非仅仅是激动与紧张所致。不过即便如此,沃尔夫依旧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非常棒的东西,她朝温妮指了指,对身边的士兵说了两句什么,立刻诺德剑士冲了过去,把温妮握着手拉扯了过来,后者拼命反抗,但还是被拉到了沃尔夫面前。蒂凡娜想要拉住自己的朋友,被两把剑的剑芒『逼』着坐了回去。
“我当真没想到,诺德人会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蒂凡娜的双眼微微带着难以形容的怒火“对一个女子使用暴力,您看上去轻车熟路啊。”
“还真的是。”沃尔夫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脸上的一副贱样让人恨不得用酒瓶杂碎他的牙“我对此一点也不介意,您父亲派出的女人差一点就把我弄死。我们把她穿在了门上,那可真是美丽的艺术啊。”
“但你不能欺辱她。”蒂凡娜指着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温妮“她是个医生。”
“那又怎么样?”沃尔夫吹了声口哨“就因为她救过人?”
“是的,就因为她救过你们的人,一个罗多克的小女孩。”蒂凡娜的口吻就像是最老练的奴隶贩子“如果您是个没有原则的人,那么当我没有说。”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对自己的士兵说了两句什么,立刻他们的手掌不再触碰温妮,但当这位瘸腿的医官美人想回到蒂凡娜身边的时候,两把交叉的诺德剑立刻拦在了她的面前。
温妮终于在沃尔夫遇到她以后第一次开口了,沃尔夫能从每个人的口吻中判断她的大致『性』格。当这个女医生说话的时候,他立刻判断出来,这个女孩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花那般纯洁无瑕,和恨不得心脏上长满心眼的蒂凡娜不同,她毫无心机似个孩子。
“大人,我不知道哪里对您有所得罪,但请您开恩。”温妮颤颤巍巍地单膝跪地,双手捧住沃尔夫的手掌,如同白『色』之花的面庞上是一副悬而欲泣的模样,如果那种委屈与痛苦是自导自演的,那么她绝对是整座亚伦城首屈一指的悲剧演员“我们的爱情是罪孽的,是该被圣神责罚的,但请不要伤害蒂凡娜,我做什么都可以。”
纯洁的雪绒在冰侧盛开,冰因雪绒而未寒彻骨,雪绒因冰而坚强不折。
黑加仑军的雅尔咂了咂嘴,内心非常地同情,以及非常地认可这种或许畸形却非常高尚的爱情,于是他大手一挥二人被释放,诺德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原路返回,赞赏她们的爱……沃尔夫噗嗤一笑,他感觉自己已经能看得清温妮那小脑壳里究竟写了点什么。
“你指使娜塔莎来与我约会。您认为,一个说不准脑袋像南瓜一样的诺德雇佣兵头子,简直是天然的傻蛋挡箭牌。”沃尔夫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椅子调整得舒服一些“是用来做幌子,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那个可怜的娜塔莎傻妞身上。您利用起自己的朋友,就像是使用棋子一样精妙。”
“……”沉默了半晌,蒂凡娜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我只想见温妮而已。”
这种爱情赞美诗里的情形不适用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将军,他『揉』了『揉』温妮的马尾辫,突然间她想到了那个总是喜欢拉着自己讲故事的孩子,自己也曾抚『摸』过她的头发,胸口有些发闷,他不喜欢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是黑加仑的少年沃尔夫,不是穷凶极恶的诺德军阀。
当一个少女跪在地上,梨花春带雨地向你真心实意祈求只责罚她一人时,心不软是假话,但死者的面孔在眼前一一闪过,他推开了绝望的小医生,正视着蒂凡娜:“我们来谈一谈吧,您的父亲和我不是朋友,我想您明白这种事。虽然我无所谓,但我要是某一天被果核噎死,他肯定笑得前仰后合。”
蒂凡娜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那种天生的贵族傲慢让沃尔夫深深地不爽,很快那种不爽促成了沃尔夫打算完成自己计划的决心。他站起身『逼』近向蒂凡娜的双眼,罗多克的女孩本能地向后退却,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噢?你是打算用肮脏的暴力吗?我并不介意,但我想您得到的快乐不会多过在一具死尸上能找到的。”
“不不不,您不配。”沃尔夫讥讽的口吻,就好像是在谈论市场上贱卖给贫民的臭鱼“您对我的价值仅仅限于您父亲,也就是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用最隐秘的方式,把您父亲的举动统统告诉给我。”
“哦?那我父亲今天去了几次厕所也要告诉你吗?”蒂凡娜歪着头,满屋表情地问了个可笑的问题,就像是一具骷髅讲了个冷笑话“『尿』了多少,黄不黄?”
牙尖齿利的代价也是非常明显的,诺德士兵走了过去,抓住温妮的头发狠狠扇了一巴掌,战士挥舞着鳞甲手套打得女孩嘴角流血,但那柔弱的女孩坚强得却出乎意料,既不哭也不闹,固执地跪在原地,仿佛膝盖已经被熔在地板上一般。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蒂凡娜揪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虚假,愤怒的女孩立刻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您会为此下地狱的!”
“谢谢,我被你们称为路西法,下地狱就像是回家一样愉快。”沃尔夫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归结在恶行里“我希望您头脑清醒一点,我非常清楚什么样的情报是有用,什么样的情报是没用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不会以为拿此事威胁我家族的荣誉,就会让我父亲身败名裂了吧?”蒂凡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在该死的诺德人面前保持冷静“我劝您最好不要那么天真。”
“不,我当然不会。恰恰相反,我会对此守口如瓶。”沃尔夫在蒂凡娜的错愕中转身离开“我会接温妮小姐去我的军营待一段时间,我希望您可以满足我的条件,不然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把她身体的一部分零件包裹好,当做礼物送给您……就像现在……”
沃尔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格陵兰猎刀,蒂凡娜终于失声大叫起来:“该死,圣神在上,不要!”
沃尔夫从温妮头上切下了一缕秀发,走过去放在蒂凡娜的手心里,用力握了握女人的手掌,像是嘱咐孩子回家的父亲一样耐心地说道:“您的情人我当然会好好保护,如果您不领这份情,我的士兵们很乐得为我代劳,他们快要憋坏了。”
温妮开始抽泣起来,毫无同情心的诺德人给她套上了黑『色』的斗篷,一个老练的剑士站在她的背后,用匕首比住她的后背。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裹挟着温妮离开了胡同,只留下蒂凡娜,和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的娜塔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