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慢用!”
闻听,钱虎脸色不太自然,面带惊惧的点点头,快速道了声,便仓促离开,脚步略显慌乱。
长歌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眼尾的余光若有似无的扫向门口,心中默默的在计量着什么。
“用膳时,莫胡思乱想!”
男人清冷的声音,拽回了长歌的思绪,她回神,只见一碗粥推到了她面前,离岸道:“先吃点燕窝,毒虽然解了,但身子毕竟受损,得好好补补。”
长歌摇头,“我没那么娇气啦,不……”
“我说吃就吃!”离岸眸子一沉,不容分说的严厉打断她。
“离岸……”长歌叹气,“你怎么比义父还罗嗦?我就不爱吃这燕子的口水,多恶心啊!”
坐在对面的男子,执筷的手微微一紧,默了一瞬,才神色不明的开口,“怎么,你嫌靖王罗嗦了你?”
“也不是,只是……”长歌蓦地眼圈一红,鼻音略重的低语,“只是许久没听他念叨了,有点儿不习惯。”
离岸抿唇,深目注视着她,眸底快速涌上几许复杂的情绪,他薄唇动了动,轻声道:“长歌,你乖乖的补身子,靖王他……他就会很高兴的。”
“是么?”
“对。
“好,我吃。”
孟萧岑……
心中默念着这个刻在心上的名字,长歌舀了一勺燕窝吃进口中,慢慢咀嚼着,眸底却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润湿了眼眶……
义父,只要你能开心,我怎样都好。
……
膳后,长歌一推碗筷起身,“离岸,我走趟齐南天府邸,今天校场的事,我得跟他谈一下。”
“我对外没说你中毒,只说肠绞痛,被人下了药。”离岸道。
长歌一时不解,“这是为何?”
“中毒影响太大,若大秦皇帝彻查起来,对你我潜藏身份不利,况且敌暗我明,凶手万一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话,你就会很危险。”
“明白。”
“天晚了,别再出去,今日出现在校场的所有人,都不能排除作案嫌疑,齐南天也不例外。前几日你频繁扰他,兴许他怀恨在心,明面上不敢动手,而选择背地里下黑手,那么你到他府中,无疑是羊入虎口。”
“离岸!”
长歌目露惊诧,她猛然捉住男子手臂,仰着下巴说道:“我发觉你比以前有智慧了啊,这脑子竟然比我都聪明了!”
离岸无语,但也没计较她的话,只道:“明日你直接去校场,看看情况再说。”
“好。”长歌点头。
离岸忽然欲言又止,“长歌……”
“怎么?”长歌茫然的眨了眨眼,“你想说什么?”
离岸黑眸沉了几许,“宁谈宣似乎待你不一般,下午时带了太医来给你瞧病。”
“啊?那……那给我诊脉了么?”长歌闻听,第一想法不是喜,而是惊,她脸色都跟着变了几变。
“没有,钱虎打发了。”离岸道。
长歌舒了口气,“呼,那就好。”
“尹简呢?那人似乎待你更特别。”离岸倏地反手扣住长歌皓腕,眸中有着隐忍的怒气。
长歌讶然于他的举动,皱眉甩开他,偏过脸道:“你胡说什么?宁谈宣在利用我,尹简因我是故人,这些你不清楚么?”
离岸沉默,须臾,他古怪的笑了声,转身出门。
长歌跌坐在椅上,将脸埋入双掌中,她喃喃轻语,反复念着一句,“为什么……为什么……”
……
春雨如织,从下午到深夜,一刻不曾歇。
皇城中,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被雨幕洗刷得明亮而耀眼,那矗立的身姿,仿佛亘古不变。
尹简颀长的身影,负手立在殿门上,遥望着远方青黛山峦,只见目中光影叠嶂,肃冷深邃。
“皇上,雨夜天凉,您龙体方愈,得披件……”
高半山手中拿着黑色绣金龙的披风,极小心翼翼的正说着,前方突传来纷沓迅捷的步履声,转瞬间,三道身影,已冒雨到达。
“奴才参见皇上!”
“回殿。”
“是!”
尹简转身踏入含元殿,余下众人,匆忙跟上。
“禀皇上,校场厨房今日当班的所有人等,已全部监视控制起来了,包括在膳厅当值的士兵。”进得内殿,三人单膝跪地,垂首禀报道。
“孟长歌用过的碗筷呢?”尹简神色阴冷,无温的眸底,暗波汹涌。
莫可略抬了抬头,“回皇上,今日膳食是大锅饭,所有武考士子吃同样的午膳,用同样的碗筷,没有任何差异之分,实在不好确定孟长歌用的是哪一副餐具。”
“今日校场,你们就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么?”尹简微怒,掌心攥紧,额上青筋隐隐冒起。
三人冷汗涔涔,“奴才无能,暂时没有发现。”
尹简略一沉吟,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几行龙飞凤舞的小字,然后折上三折,用蜡塑封后,凝重道:“莫影,将这封信即刻送到肃王府,务必交到肃亲王手中。”
“奴才遵旨!”莫影叩首,上前接过密信揣入怀中,快步离开。
尹简又道:“孟长歌如何?醒了么?”
“回皇上,他醒了,不过奴才去时他正在沐浴,所以不方便见面,就隔着门板对话了几句,听得出孟长歌身体恢复的还不错。”莫麟连忙回禀。
想起半个时辰前的那番对话,莫麟其实很吐血……
他一到客栈,钱掌柜便来拦他,“孟小公子在沐浴呢,交待下来谁来也不见。”
“知道我是谁么?那小混蛋敢不见我?他是想找揍么?”莫麟眼一瞪,一掌推开钱掌柜,便大步奔上了二楼。
钱掌柜急忙跟上,“大人,请您稍等等啊,若是惹得孟小公子生气,小人难以交待啊!”
“滚!”
莫麟霸气的一声怒吼,成功的令钱掌柜僵在了半路,他抬首走在楼道上,找到孟长歌的房间,发泄似的一脚就踹开了门,可没等他瞄到一眼,离岸那座伟岸的大山便堵住了他的视线!
两个男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不过,没等他们开战,孟长歌的声音已从房间内吼了出来,“哪儿来的疯狗啊?仔细小爷放十条狼狗跟你狗咬狗!”
莫麟气得狂喘,“小混蛋,你骂谁呢?”
“哎哟,原来是莫大侍卫啊!失敬失敬,我还以为是……”
长歌故作夸张的声音,和故意顿下的话茬,使得莫麟暴怒之下,欲闯进去理论,可离岸哪能容得他放肆,一言不发,直接动起手来!
就在这时,长歌竟然说了这样一句,“离岸,你放他进来!只要这小子敢看一眼小爷的身体,小爷要么剜了他眼珠子,要么让皇上阉了他,要么小爷这辈子就缠上他了,跟他搞断袖!”
前两句莫麟不惧,但最后一个威胁,当真骇到了他,他连忙停手,窘迫的回骂,“孟长歌你真是个混账东西!”
语毕,他扭头就跑。
主子断袖的人,他敢要么?
尹简闻听,脸色稍霁,低声道了句,“无恙就好。”
“皇上,那个没良心又奸诈的小混蛋,您还惦记么?”莫麟不可思议的脱口问了个逾矩的问题,音落方觉失言,忙跪下道:“奴才多嘴,奴才知罪!”
尹简冷冷的道:“自己动手,掌嘴二十!”
“谢皇上。”
莫麟叩头,继而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掴去,莫可和高半山等人皆傻了眼,待一惊回神,两人忙道:“求皇上开恩!”
看着莫麟脸上的红掌印,尹简怒气散了些,“罢了,饶你一次,再敢犯上,朕定不轻饶!”
“奴才谢皇上!”莫麟停手,磕头谢恩,心中悔恨不已。
他这张破嘴啊,总是吃亏在嘴快!
……
客栈内,长歌经莫麟闹了一出,心情不禁好了起来。
看来尹简没有彻底绝情,那么她的努力就有了方向啊!
舒服的洗好身子,她从浴桶中走出来,随手拿了搭在床边的衣衫穿好,然后朝守在屏风外面的男子唤道:“离岸,我洗好了,进来帮我收拾一下。”
外间,离岸面无表情的脸上,始终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墨色的眸子,却炙烫难掩,他深呼吸了几下,缓缓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故作冷然的步入内室。
长歌坐在镜前顺发,她纤手执着桃木梳,动作缓慢的梳理着秀发,离岸怔了一怔,不自觉上前,嗓音暗哑道:“长歌,我给你绾发吧。”
“不要,我自己来。”长歌却拒绝,她的理由很充沛,“你做体力重活搬浴桶,我做轻活。”
离岸皱眉,“浴桶我会搬的,绾发……也让我做吧。”
“哎呀不要啦,除了义父我不想让别人碰我头发。”长歌不耐的挥挥手,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离岸忽而扯唇一笑,没再坚持,默默的去做事。
长歌从镜中望过去,看到他舀浴桶中的水时,生疏笨拙的竟将水洒在了地上,她拿着梳子的五指不断收紧,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个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