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影在正殿追上尹简,语速飞快的说道:“主子请留步,奴才有事奏禀!”
“凡有关孟长歌的话题,一概闭嘴,朕一个字也不听,待他死掉直接拖乱葬岗!”尹简头也不回,声色俱厉。
莫影震在原地,望着帝王踏出殿门的狠决背影,不觉无奈叹息,若真想孟长歌死,随便安个大不敬的罪名,一个斩立决就处置了,何必等他自然死亡呢?
可是,如今在气头上,再说什么都没用。
莫影略为揪心的转身回走,良佑和莫可今日随侍君王,他与莫麟还得继续监守孟长歌那个小混蛋。
说来,他也着实没见过像孟长歌那么胆大的倔人,真以为自己长了九颗脑袋敢跟皇上叫板啊,给台阶都不下,难不成还想等皇上给他下跪请罪么?
造成今日这个局面,怪只怪帝王平日太过于骄宠孟长歌,这才惯得孟长歌不知进退。
只是这些话,莫影不敢说,除了在心里腹腓,嘴上一个字没敢提。
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抵就是如此吧。
“莫影!”
高半山办差归来,目光逡巡着大殿,疑惑的追过来问,“皇上呢?”
莫影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大略讲述了一遍,高半山听得咂舌,“怎,怎么这样啊?皇上该用午膳了,这一生气……”
“多半吃不下。”莫影低叹,“孟长歌与肃亲王处得不错,我原想跟皇上提议请肃亲王入宫劝劝孟长歌,可皇上正值盛怒中,根本不许提。”
高半山眉头紧蹙,思索着说,“咱家去找皇上,有机会就提一下。”
“好。”莫影抱了抱拳,快步走向东偏殿。
……
高半山寻遍尹简常去的几个宫殿,竟全然不见人影,他甚至去了寿安宫打听,惊动了惠安太后,可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皇上没来过,眼看午时早过,他焦心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内宫中胡乱的行蹿。
派手下太监到几个宫门打探,同样得到皇上不曾出宫的消息后,高半山急得几乎泪奔,再找不到人,太后那边交待不下去,全皇宫就会翻过来了!
一晃又找了半个多时辰,太阳渐渐西沉,高半山满头大汗的归来,径直冲进东偏殿,喘着粗气道:“咱家翻遍了各宫,可就是找不到皇上啊,怎么办?”
莫麟一听就急,“皇上会去哪儿呢?这孟长歌我瞧着也快不行了,人早昏过去了!”
“请太医给治吧,皇上在气头上让那小子死,可他若真死了,恐怕皇上会不高兴。”闻言,高半山惊愕不已,他嘴里快速说着,抬脚同时往屋内迈去。
身后莫影说道:“太医在这儿等了几个时辰了,根本就靠近不了人,那小子警觉的很,哪怕昏睡过去了,谁一碰他,他就能立马醒过来,完全像个疯子,乱吼乱叫,不听劝告,也不用膳。”
高半山环视着屋子,只见狼藉的地毯已被宫人拾掇整洁,而那个比牛还倔强的少年,如半个死人似的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正处于昏睡中,他臀部渗出的血迹已干涸,那一大片殷红色,看得人心头发怵。
高半山抿抿唇,转身迈出,当眸光无意间扫到墙角的汝窑花囊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双目陡亮,“咱家想起来了,皇上一定在那个地方!”
“什么……”
莫影才张嘴,高半山已狂奔而出,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
……
衡芜殿,是皇宫西南方向最偏僻的一处宫殿,因常年无人居住,殿内杂草丛生,冷冷清清,破败而荒凉。
此殿,亦是冷宫。
半黄昏的日头,从天际点点西沉,暮色弥漫,光线逐渐黯淡。
早已干枯的池子,散发出阵阵腥臭味儿,飘荡在空气中,令人隐隐作呕。
一道颀长的身影,久立在池边,一动不动,仿佛石化般,对那股恶心的气味儿浑不在意。
良佑和莫可二人,停在一丈外,沉默等待。
曾经的荷花池,如今的废臭坑。
过往种种,以最残忍的方式,涌入脑中,挥之不散。
一隔多年,再次踏入旧地,尹简已无法理清,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为何。
时间冲褪了那些青涩年月,却冲不淡刻骨的仇与恋,爱与恨。
采薇。
他心中咀嚼着那个名字,幽暗的眸子里,浮起萧索的凉薄。
高半山一路马不停蹄的寻过来,当这一幕落入眼帘时,他胸臆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撕扯着他的心肺。
“皇上。”
高半山轻步上前,低声道:“皇上当保重龙体,过去之事,不必太介怀。”
“告诉朕,采薇的尸体,葬在何处?”尹简久未说话,开口的声音沙哑干涩。
“奴才不知。”高半山摇头,回想了一番,方才详细说道:“那夜形势混乱,奴才等皇上逃出冷宫后,才跑到外面喊人救火,以此引开侍卫的注意力,但当奴才返回时,采薇的尸体却不见了,后来奴才多方打听,无人得知。或许,采薇姑娘已经被那场大火烧为灰烬了。”
尹简沉默,经久再未言语。
高半山几番欲言又止,在帝王心念采薇之时,他不知提孟长歌合不合适。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漫过来,凉风吹带起阵阵冷意。
高半山愈发心急,他终是忍不住开口,“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用膳了。您出来这么久,太后那边……”
“谁给太后多嘴了?”尹简豁然回身,眉峰锐利。
“奴才该死!”高半山大惊,匆忙跪地请罪,“孟长歌奄奄一息,奴才急寻皇上不得,便到各宫打听,是以寿安宫太后她……”
他话未完,只觉眼前劲风掠过,帝王袍角扑到脸上一瞬,待他眨个眼的功夫,那人已运起轻功,飞纵出数丈,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有两道影子急速追去,正是良佑与莫可。
高半山站起身,喘了喘,也忙借助轻功飞快离开。
……
东偏殿。
整整一日,长歌没吃没喝,时醒时昏,到得此时,她已被磨得精疲力竭,似只有出气,而无进气,连眼珠都涣散无光。
臀部的疼痛,早麻木的没有了知觉,她脑子不清,浑浑噩噩,只感觉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她闭着双眼,干裂带血的嘴唇,一翕一合,发出无意识的呢喃,“离岸……义父……小锤子……”
她快死了吧,这一次真在鬼门关转悠呢……
也好,一死百了,早该死的她,多活了十五年,已经够奢侈了……
不过好遗憾,来不及寻找小锤子了……
“参见皇上!”
殿外突然响起的见礼声,隐约入耳,长歌迷糊晕眩的大脑,恍惚间闪过了什么,她早已哭干的眼眸,陡然涌出滚烫的泪水……
原来,他真是故人……
她寻找的人,原来竟是他……
所有不解的谜团,到此时才豁然开朗……
“长歌!”
尹简一冲而入,步履声重,似将踩破这偏殿,他一声唤出,人亦停在了床榻边,身躯隐隐颤抖。
长歌无声而泣,她紧闭着双眸,从喉咙里用力挤出几个字,“我真后悔当年……救了你,小锤子……”
怎能不悔?
她豁出性命救回的人,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如何不悔?
凤长歌,你真是个傻子,天生的蠢货!
她在心中一遍遍的骂着自己,而床榻边的男人,已被她的这句话,震得俊脸失了血色,他薄唇一抖,“长歌,你……你记起了朕?”
“小锤子……我不该救你,真的不该……”
长歌似哭似笑,尹简猛然俯身抱起她,他大掌胡乱的抹着她的泪水,眼角润湿,“不,长歌,是朕对不起你,朕不该打你,你原谅朕一次,好么?你听话治伤,待你伤好,朕让你打回来,朕欠你太多,若没有你,尹简早变成了一堆白骨……”
他说得凌乱,不停的为她拭泪拭汗,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令处于愧疚中的他,陡然一震,“长歌,你发烧了!”
“太医!”
“太医快来!”
尹简嘶声大吼,他怀中的长歌却惊恐的挣扎大叫,“我不要太医!不准碰我,谁也不准碰我……”
太医急忙奔进来,见长歌反应仍是剧烈,他抹着冷汗说道:“皇上,已经延误太久,引起高烧的话,他伤口必定发炎了,再耽误下去,恐怕真有性命之忧!”
闻言,尹简赤红了双目,“长歌,朕不能容你任性,你想死,朕不准!”语毕,他朝外急喊,“来人!给朕按住孟长歌双腿!”
“我不要!不要碰我!尹简你混蛋,你去死,我杀了你……”
在长歌绝望的哭喊声中,莫麟和莫影迅速入内,两人一左一右紧箍住长歌的下半身,尹简则抱牢了她的上半身,并且控制住她的双手,而后沉冷着声音命令,“太医,扒下他裤子,给他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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