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个梁君馆全员行动起来的时候,距离郢都城六七百里的陈都城里,一男一女在陈王府门口停下脚步。
这一对中年男女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年纪,男的长者浓密而又杂乱的胡须,身上穿着粗布短衫走在前面,女的穿着麻色罗裙,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后头,两个人在陈王府外的官道上相伴而走。
这可以说是一对典型的西楚中年夫妇了,无论是装扮还是衣着,都没有一丝纰漏。
尤其是那妇人,操着一口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西南口音,拿着西楚衙门盖章的文书,一路从郢都城顺风顺水的到了陈都城,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拦。
只不过她的男人似乎不怎么说话,一路上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几乎没有听他出过声音。
终于,夫妇两个到了陈王府门口,那脸色蜡黄的中年妇人仍旧是一口正宗的西南口音,对着男人低声道:“赵王爷,本姑娘把你带到陈都城了,咱们之间的事该一笔勾销了吧?”
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看了妇人一眼,同样声音低沉:“钟姑娘好本事。”
此时如果有外人在场,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十分年轻,听起来至多二十来岁。
是的,这一对中年夫妇,正是从郢都出走的赵显以及精通易容术的刺客钟璃。
事情要说到十日以前,也就是说十一月三日左右,收了重金的钟璃再度潜入长公主府,被早有准备的禁军统领赵信拦个正着,一番厮斗之下,原本就带伤的钟璃自然不敌武艺高强的禁军统领,被当场活捉。
当时赵显正愁着如何逃出长公主府,就给这个女刺客喂下了西楚皇室的剧毒,逼着她帮着赵显易容,随后众人绑了两个送物资进来郢都禁军,化妆成他们的模样,混出了长公主府。
这一路上,这位钟姑娘可以说是大显神威,她不仅精通西楚方言,还能搞到西楚各地的通关文书,让赵显几乎是畅通无阻,一路到了项云深的陈都城。
陈都城距离函谷关已经不到百里的路程了。
当然,尽管钟璃她足够神奇,但是她还是无法带着赵显越过玄甲军走到函谷关下,赵显没有办法,只能走到陈王府,来寻找自己刚结下不久的“盟友”,西楚陈王项云深。
赵显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拿捏不准,这个项云深到底会不会真心实意与自己合作,把自己送进函谷关。
想到这里,赵显把目光从陈王府的牌匾上收了回来,对着一旁的钟璃说道:“钟姑娘,稍后我就会进这座陈王府,如果我一天之内没有出来,劳烦你帮我送一封信到临安去。”
“本姑娘为什么要帮你?”
钟璃仍旧用着西楚特有的西南口音,蜡黄的面庞翻了一个白眼,很是不美观。
赵显皱了皱眉:“你不是启国人吗,说家乡话。”
钟璃哼了一声:“本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赵大王爷还管的着这个?”
赵显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淡然说道:“你忘了?你身上被本王种下了剧毒,三个月之内如果没有解药——”
“你吓唬我?”
钟璃浑身颤了颤,但是还是咬牙道:“本姑娘入行八年,早就不怕死了!现在就你我二人,你信不信本姑娘毒发之前,把你给杀了?”
赵显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个月之内,如果你没有用解药,你的脸就会越来越臃肿,随后身材暴涨如猪,浑身长满红斑,过不了多久——”
赵显说到这里,看了这个化身农妇的刺客一眼,呵呵笑道:“你就会活生生丑死。”
“你——你骗人!”
钟璃眼神惊恐:“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毒药?”
“你不信?”
赵显淡然一笑:“早跟你说了,这是西楚皇室配制的慢性剧毒,项家皇室,如果是男性要杀人一杯毒酒也就行了,要什么慢性毒?所以这毒是后宫妃子用的,而后宫妃子们又没有必要杀人。”
“她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对手活生生丑死。”
赵显露齿一笑:“钟姑娘你说对不对?”
钟璃被赵显半真半假的话吓得不轻,她打了个寒噤,伸手接过赵显手里的信封,咬牙道:“送到哪里?”
“临安清河坊,宗卫府。”
赵显对着她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这座陈王府。
“谢谢你了钟姑娘,看在你一路护送本王的份上,你在临州的家眷,本王就不派人去查了。”
说到这里,赵显停住脚步,转身对着钟璃正色道:“钟姑娘,好歹相识一场,本王劝你一句话。”
钟璃此时有些畏惧赵显,眼神飘忽的说道:“什……什么话?”
“离南明教远一些。”
钟璃,临州府人,父母均笃信摩尼教,自小被引进南明教临州分会,十岁之时被带去南明教总坛培养,十四岁艺成,出山杀人。
这是赵显逃出郢都之后,联系上西楚境内的青衣卫,打探来的消息。
钟璃的确是启国人,但是她同时也是南明教教内一个名为“普照坛”的分坛里的王牌刺客。
这个普照坛在南明教内的地位极重,坛内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这些人多半都是大明尊王的忠实信徒,他们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筹钱。
替南明教筹钱。
在这个坛里,每个月都必须要上交一份献给大明尊王的“奉祭”,也就是一笔不菲的钱,坛内也不问你这笔钱从哪来,但是你必须得给。
不然,普照坛的人会自然而然的找上你在教内的家里人。
比如说,钟璃就有一对父母,生活在临州府内,至今还在南明教的控制之下。
当然,她的父母都是忠实的明教信徒,并不会觉得自己女儿替大明尊王做事有什么不对,不仅如此,他们还时时督促自己的女儿,要好生替明王做事。
钟璃听了这句话之后,身子一震,看向赵显的目光又有些不同。
“你……你知晓圣教?”
赵显懒得理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陈王府的大门。
笑话,老子不仅知道明教,老子还是你们明教的一个舵主,按照品级,你这个小喽啰见了本舵主,还得下跪行礼呢!
当然,赵显平日里深以这个舵主身份为耻,平日里能不与南明教接触,便不与南明教接触。
他甚至一早布下后手,准备有朝一日,把这个邪教连根拔起。
赵显迈步踏进了陈王府的大门,守门的甲士自然伸手拦他,他脱下戴了十天的斗笠,伸手取出一块写着小篆“赵”字的玉牌,递在了门卫手上。
“去告诉项云深,说有个姓赵的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