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出城投降,饶你不死!”
夔州城下,身披江宁将军袍服的大将军林青,正威风凛凛的对着夔州城楼大声叫嚷。
此时的夔州城门楼上,站着一个年轻书生,他穿着西楚知州官袍,双手负后,冷冷的看着脚下的林青。
“只有你们这些南人会把投降二字放在口边,楚人从不投降!”
林青也是个暴脾气,闻言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江宁军,列阵!”
“有本事就攻破夔州城,本官这五千守军,至少要拉你一万人陪葬!”
秦骁在城楼上冷笑。
他是相国成愈的弟子,也是奉了已经老师的命令,来到这边陲负责监督陈王府。
当日陈王府世子薨逝,陈王府四处发丧贴的时候,秦骁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后来启军西出江陵兵围夔州的时候,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知州大人,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陈王府有意拱卫大楚东疆,这些南人焉敢这般放肆!
果然,启军兵围夔州已经一日有余,郢都那边没有动静是因为郢都兵力不足,但是陈王府始终按兵不动,就让这位知州大人心寒了。
此时秦骁心里,已经有了殉国的想法,不过他秦骁可以死,临死之前他也要拉上南人江宁军一起!
至少不能让这些南人毫无代价的拿下夔州城!
夔州的守军大约五千人左右,虽然面对整整三万江宁军,但是据城而守,秦骁有把握在城破之前带走双倍的敌人。
林青冷着脸,命令江宁军列阵之后,转身回到了中军大帐,对着端坐在主位的赵显躬身:“王爷,江宁军已经列阵完毕,只等王爷一声令下,至多三日末将便可以拿下夔州城!”
赵显打了个哈欠:“不必硬来。”
“这夔州城算是西楚的边城之一,城门楼上各种滚石,热油以及守城器械都充足的很,要是强攻的话,我们损失太大了。”
林青疑惑道:“王爷的意思,咱们不打夔州了?”
“打还是要打的,不然怎么逼老丈人把本王的王妃送回来?”
赵显呵呵一笑,从身后取出一个比成人拳头还要大上不少的陶罐,递在林青手中。
“林将军你看这是什么?”
对于这个东西,林青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皱眉道:“这是……大号雷震子?雷震子这种东西,从高出朝地处丢自然厉害,只是现在咱们在城下,很难丢到城上去。”
“这不是先前的那种雷震子了。”
赵显咧嘴一笑:“这是升级版的,林将军你可以称呼它为掌心雷。”
以前的雷震子,需要点燃引线才能引爆,作用与“炮仗”类似,现在的这种雷震子,是赵显从临安去郢都之前,特意嘱咐徐涛李清他们在工部与那些匠人们研制出来的,大致与前代雷震子相似,只不过里面被赵显加入一些极其不稳定的钾盐和赤磷,只要剧烈碰撞,它就会自己爆炸。
这种原理,与后世的“摔炮”是一样的。
这种雷震子,才与日后的手雷有几分相似之处。
“怎么用?”
赵显不答,从大帐之中走了出去,来到中军校场之中,把这个“雷震子二代”捧在手里。
“林将军看好了。”
赵显把它用力一掷,狠狠砸在校场中心,十几个可怜的靶子再次遭殃,汹涌暴烈的火药轰然爆开,声震四野。
赵显回头对着林青咧嘴一笑:“这么用。”
林青皱了皱眉,随即恍然大悟:“王爷是说,用投石机把它投进城里去?”
……
气氛尴尬了下来。
赵显本来的计划是让一队人带着这种新版雷震子,去炸开夔州的城门来着,没想到林青张嘴就是投石机。
“……不错。”
赵显艰难的点了点头:“林将军所言甚合我意,去办吧。”
要不怎么说兵者诡道也呢,你看林青多朴实的一个人啊,给他个小东西,他就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试想一下,当这些威力更大的雷震子被投石机扔上高空,再从天而降的时候,这些可怜的夔州守军该有多么绝望?
——
很快,整整十五架投石机被摆放在夔州城门前,每台投石机面前都被一队盾兵死死的挡住。
这是防止有重弩狙杀投石手。
不过现在启国的投石手已经不能叫做投石手了,或许叫做投弹手更为确切一些。
一颗颗青色的,火药加强罐壁加厚版的雷震子,“咻”的一声被投石机送上高空,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夔州城门楼上。
“轰……”
伴随着陶罐落下,惨叫声与惊吓声在夔州城楼上响起,这种雷震子或许并不能给夔州守军带来特别大的伤亡,但是这从天而降的天雷,以及防无可防的特性,足以让本就处于人数劣势的夔州守军心里崩溃。
这场“轰炸”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江宁军大将林青勒马上前,对着夔州城门楼上高喊:“秦知州,现在总该愿降了吧!”
秦骁此时一只胳膊被飞来的陶罐碎片扎伤,血流如注,但是这位西楚的读书人仍旧面带冷笑,朝着城门下的林青冷笑:“想要本知州投降,除非你家肃王跪下来求我!”
林青脸色阴沉了下来,挥手对着身后的投弹手说道:“继续放,敢侮辱我家王爷,炸死这个直娘贼!”
那投弹手是在江宁一战里就第一批使用雷震子的老人,也是赵显的铁杆粉丝,闻言同样义愤填膺,对着林青狠狠点头:“将军放心,属下今天炸死他们!”
“慢!”
“慢着!”
夔州城楼上,负责夔州兵事的一个千夫长满头大汗,朝着城门下的林青抱拳苦笑:“贵军莫要再炸了,我们投降,投降了。”
知州秦骁勃然大怒:“张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叛国!诛九族!”
千夫长张楚回头冷冷的瞥了一眼秦骁,冷笑道:“您是文官老爷,国相的弟子,自然是想要流芳百世,可咱们这些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跟着您一起死在这里?”
“本官是楚国人,你们就不是了么!”
秦骁的面孔自己出离的愤怒起来,对着张楚破口大骂:“无耻贼厮,墙头枯草,此事一过,秦某人必上报郢都,取你人头!”
这话一出,不仅是城门上的张楚,就连城门下的林青也面色诡异起来。
这个秦骁,号称是国相成愈门下第一聪明人,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这样作死?
张楚笑眯眯的走到秦骁面前,叹气道:“幸得知州大人指点,张某人有罪于大楚啊。”
秦骁眯了眯眼,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心口一痛,他低头一看,一柄雪亮的钢刀从他的后背直透前心,这位知州大人顺着刀柄看去,只见握刀的人正是身前的张楚。
“好,这样也好。”
秦骁喘了人生最后一口气,喃喃自语:“好在,不是很疼。”
说罢这位西楚最年轻的知州大人撒手人寰,千夫长张楚,带着另外几位千夫长,开城跪迎赵显进城。
夔州城是夔州府的核心命脉,也是项家在东疆的重点城市之一,夔州府陷落,西楚的东疆就丢了一半。
另一半是陈王府。
赵显踏着一地鲜血走到了城门楼上,瞥眼看了秦骁的尸身一眼,淡然道:“难得还有这般热血的聪明人,厚葬,本王出钱。”
林青恭声应是。
“王爷,接下来我们要?”
“打啊,当然是继续打,本王说了,项云都一日不把我媳妇儿送回来,我就打到郢都城去。”
这话听得林青热血沸腾,他刚想抱拳应是,就听到了自家王爷又说了一句话。
“林……林将军,咱们不打了。”
“嗯?”
林青大惑不解,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家王爷一眼。
只见赵显目光出神,呆呆的望向西边。
林青顺着赵显的目光看去,只见西边来了一个车队,由数百西楚禁军护持,一路朝中夔州城而来。
队伍隔的太远,林青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依稀可以分辨出旗号,这队车队的旗子上面分明写了“长公主”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