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皇帝苏醒了过来,对于政事堂的几位宰辅来说,可以说是心情复杂,但是随后从凌虚阁里送到政事堂的四道圣旨,更是让几人目瞪口呆。
赵睿这四道圣旨,可以说每一道都可以在临安朝堂上掀起剧变。
前面两道圣旨,都是拔擢萧氏后族,这原本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太子年纪尚小,需要一个稍稍强力一些的母族来扶持于他,而广陵萧氏虽然是名门望族,但是也只是书香门第而已。
毕竟先帝朝时,朝中就是外戚横行,也惹出不少乱子,所以赵睿登基之后,颇为忌惮萧家做大,因此整个萧氏之中,并没有多少人在京为官。
算起来,能够数得上个的,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胞弟萧子俊以及去年年底刚刚从肃州知府升为刑部员外郎的萧安民了。
但是,这种破格提升,也升的太过分了吧!
萧安民在半年之内,从一个从四品的地方官,连升三级,被拔擢道正三品的侍郎,而且还是吏部的天官侍郎,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至于国舅萧子俊,就更为骇人听闻了,这位国舅爷虽然在禁军之中呆了十年,但是他升为禁军都统,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当时就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如今短短两年,就要提拔他做十五万禁军的副将!?
禁军之中,每一位都统各自统率一个大营,有大都统王象统协,另外设三位副将,负责协助大都统统率个营,按照临安禁军之中不成文的规矩,这三位副将每一位麾下都聚拢了三到四个都统,听其命令!
也就是说,一个副将,就是至少三万的军权!
这种提拔法,要是传到禁军之中,那帮大老粗还不得闹翻了天?
第三道圣旨,是颁给远在西陲函谷关的总兵王霜的,也是连升两级,从一个正三品的总兵,升为正二品的大将军,要知道先前的江宁守将,如今的江陵将军林青,也只不过是从二品!
这王霜赫然后来居上,成为了总揽西陲军务的镇西大将军,这样一来,在西陲那边的林青,就不得不处处受制于这位王霜王大将军了!
至于这第四道圣旨,更是让那些文官为之心寒,他们辛辛苦苦,不知道上了多少奏章,终于在腊月把赵显赶出了临安城,如今才多久?三个月都还未到!那位肃王爷又要回临安来了?
政事堂里,三位宰相接到了李怀送过来的四道圣旨,竟是久久不敢盖章,年纪最大的高明玉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陈相还在凌虚阁门口守着?”
右相李宴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夫去唤陈相回来。”
他刚走出政事堂大门,迎面就撞见一个穿着尚书袍服的中年文官,李宴清愣了愣,连忙拱手:“谢尚书不是陪着陈相,在凌虚阁门口守着陛下么?”
谢康持晚辈礼,拱手道:“陛下醒了过来,陈相他被陛下唤进凌虚阁议事去了,晚辈也就不必枯守在凌虚阁门前,因此回政事堂歇一歇。”
李宴清呵呵一笑,拉着谢康的衣袖,两个人携手回了政事堂。
此时,这位右相大人心中微微冷笑。
后生,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政事堂,无非是想再分一杯羹,可惜你命不好,偏生是赵七的表叔,只此一条,你此生在政事堂也就只能看一看而已了!
——
凌虚阁里,赵睿进了一碗米粥,闭目略微休息了一番,随即抬眼看了看跪坐在自己下首的老头儿。
陈静之。
十六年前,这个老头儿还只是一个遍投无门的穷酸书生,当时刚刚取中同进士出身的陈静之,就连一个八九品的小吏也补不到。
那会儿,自己还是东宫太子,父皇也还健在,自己在临安清河大街上晃荡的时候,刚巧看见了这个愁眉苦脸,一度准备回乡教书的“进士老爷”。
想到这里,赵睿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用手轻轻敲了敲御桌,缓声说道:“陈相,可还记得你我初相遇之时,朕问你什么吗?”
陈静之在软垫跪直了身子,语气恭恭敬敬:“老臣记得,陛下问老臣,此生有何志向。”
赵睿哈哈一笑:“朕也记得,当时陈相你说的是,你想穿着七品官服,趾高气昂的站在你岳丈大人面前,让他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陈大人”,否则你就要打他的板子,是也不是?”
陈静之低下了脑袋,已经年过半百的他脸上露出赧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当年不晓事,让陛下见笑了。”
赵睿微笑道:“如今你陈静之发达了,身为太子太师,官拜左仆射,高居政事堂,有没有穿着你的一品蟒袍,回乡让你岳丈叫你一声相国大人?”
陈静之摇头:“老臣当不得相国二字。”
“老臣的岳丈,在成康六年便病死了。”
这位权倾朝野的左仆射大人语气之中竟然有一些哀伤的味道,他低声道:“以前只是记恨岳丈大人待老臣刻薄,现在回头想一想,老臣考学近二十年,吃住都是岳丈大人供养。岳丈大人生前的时候,老臣只记恨着他的刻薄之处,成日里想的就是以后发达了如何如何,他老人家一朝撒手西去了,老臣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对他不起。”
“这么说他没有叫你一声大人咯?”
陈静之轻轻摇头,微笑道:“陛下取笑老臣了,老臣虽然愚鲁,但是站得地方高了,目光自然不似以前这般短浅了,回头看一看二十年前的自己,岳丈大人的刻薄之处,未必不是对老臣的砥砺。”
“陈相啊。”
赵睿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六年的老头子,随即洒然一笑:“朕也要死了。”
陈静之身子颤了颤,随即愕然抬头,看着赵睿还算红润的面色,颤声说道:“陛下何出此言……您正是春秋鼎盛之际。”
赵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不提这个,朕喊你进来,就是想给你交个底,你我君臣同心已经一十六年,朕不想到最后,跟你也要耍什么心眼。”
赵睿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道:“你说一说,朕如果死了,临安朝堂会有哪些隐患?”
陈静之面色惨白,他从软垫上起身,跪伏在地上,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叛逃西楚立陈国的项云深,可能在项云都的兵锋下无法站稳脚跟,一旦陈国兵败,项云都必然会寻衅我大启西陲,这是隐患之一。”
赵睿仍旧闭着眼睛,微微一笑:“陈相之前不是不同意支援陈国吗?”
“此一时……彼一时…”
“好,继续说。”
“十五万禁军人数太少,一旦齐楚两国越过天险,我大启几无迎战之力。”
“你稍后就下去起草诏书,大赦天下,在京畿一带征募十万禁军,等太子登基之后颁发。”
“老臣遵旨。”
……
……
君臣两个一个说,一个答,过了片刻之后,陈静之把启国的各个隐患统统说了一遍,然后默然无声。
“没有了?”赵睿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静之硬着头皮说道:“还有一条。”
“宗室藩王,是国之大患,尤其是肃王府,肃王军早年被陛下打散之后,其中的将领密布大启各个军中,往往身居高位,一旦肃王府再次起势,军中肃王一系的将领必然为之景从,到时天家皇嗣便危矣了!”
赵睿笑一笑:“早猜到你这老货会说这个。”
成康帝从软榻上起身,走到陈静之面前,把他扶了起来,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宗室之患,朕比陈相清楚,自世祖皇帝以来,大启的宗藩就没了兵权,唯有恭皇叔这一个另类,陈相你摸着良心说,十一年前,如果恭皇叔他寸步不让,你我可有把我胜他麾下的十万肃王军?”
陈静之摇头:“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忌惮肃王府!”
“不对。”
赵睿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朕是大启的皇帝,肃王军也是大启的军队,朕的禁军打不赢肃王军,就说明了肃王军乃是我大启第一强军。”
“眼下齐楚环饲,姜项两家无不对我大启虎视眈眈,岂能因为一些阴晦心思,就要自毁长城,断去我大启一支强军?”
“可是老肃王毕竟不在了,肃王军也烟消云散了,赵宗显虽然屡立奇功,但他数战之功都是投机取巧,不及老肃王远矣!”
“既然如此,那陈相你还担心他做什么?”
赵睿面带微笑。
是啊,肃王军已经散落在大启各军之中,赵宗显又不是当年的赵长恭,自己为什么一直对他如此忌惮呢?
陈静之猛然愣了。
说到底,无非担心有人分去自己的权柄罢了,读书人当真这般热爱家国,那赵长恭也就不用为国征战二十余年了。
赵睿揉了揉自己又有些胀痛的脑袋,重新坐回了软榻上,对着陈静之挥了挥手。
“今天就这样罢,方才说的事情陈相你下去安排。今日以后,朕会让禁军朝临安城收拢,等朕去见先帝之后,还要劳烦陈相,辅佐太子安然登基。”
“你下去吧。”
赵睿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红润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他颤巍巍的打开桌子上的瓷瓶,倒出一粒参茸丸吞了下去,这才慢慢好转了一些。
陈静之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几乎是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皇帝陛下,听他如同遗言一般的交待,原本已经被大风大浪锻炼到波澜不惊的心境,剧烈波动起来。
老丞相跪在平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赵睿叩首,声音里已经是忍不住的哭腔。
“陛下啊——”
十几年来,陈静之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在朝堂上哭过不少次,甚至还会带着政事堂的几位宰辅,以及文武百官一起对着赵睿哭诉,但是这一次,他哭的最为真心。
赵睿有些疲累的看了他一眼,自嘲一笑:“朕还未死呢,你这老货莫装了,留点力气等朕死了再多哭几声。”
老丞相声音颤抖,断断续续。
“十六年前初见陛下之时,陛下还是一个将将弱冠的少年人。”
“那时陛下您比老臣足足小了一半年纪啊——”
总算把一句话说完之后,陈静之几乎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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