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西陈本就是处于“独立”的状态,因此项岐这句话本就是个笑话,对于这种不要脸的话,赵显理都懒得理会,直接起身告辞。
项岐连忙开口唤住赵显,低声道:“殿下留步,小王还没有说完……”
赵显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回头看向项岐,声音平淡:“大殿下,本王现在是带着诚意来跟你谈事情,说句难听的话,大殿下你能不能坐上龙椅,跟本王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赵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以现在西楚的国力,若不是北齐在一旁窥伺,本王可以带人直接打到郢都城去,大殿下信是不信?”
项岐低头叹了口气。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自从去年西陲一战之后,南启与西楚之间,攻守已经易形了。
如赵显所言,如果北齐不『插』手其中,赵显跟王霜两个人就可以打过函谷关,带着大启精兵协同西陈的玄甲军,一路打到郢都城下去,此时的西楚基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问题是现在三方互相制衡,在北齐势大的情况下,南启跟西楚都不会互相死磕,像去年西陲那种规模的战争,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肃王殿下是个聪明人,那小王爷就不绕圈子了,如果小王能够顺利荣登大宝,那从江陵郡到夔州一线,便割给启国,如何?”
项岐说的这片地方,足足有两三个郡的大小,眼下这些地方也是被王霜领着几万江宁军还有函谷关守军死死占住的,不过无论是江陵郡还是夔州城,都不在函谷关的保护之中,眼下西楚势弱南启还可以站的住,一旦西楚回过气来,这些地方赵显还是要乖乖还给项家。
这就是一个国家的“体量”问题,启国毕竟太小了,而且国力并不强盛,西楚虽然现在处于弱势,但是它相对启国来说要大上不少,过个几年恢复了一些元气,启国仍旧不是对手。
赵显皱着眉头不说话。
项岐苦笑道:“殿下,这是小王能够付出的最大诚意了,若再过分一些,即便小王登上皇位,八成也会被郢都的文武百官赶下来!”
这话是实话,以天元皇帝项云都御极西楚二十多年的威望,失落了夔州一带以及江陵郡之后,都已经有些帝位不稳,如果项岐当了皇帝再失掉更多地方,别的不说,只说项岐的那些兄弟们,就绝不会再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好,这些都是后话,只能先定下一个大概,等大殿下你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咱们再来具体商谈。”
赵显眯着眼睛说道:“既然条件已经说好了,那咱们就来说说大殿下登位的可能『性』。”
“以大殿下你自己来看,如果你没有半点动作,老老实实做这个大皇子,那你嗣位的可能『性』有多少?”
赵显这个问题问的其实很没有水准,西楚民风彪悍,选拔储君也是能者为先,项岐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固然有用,但是并不占太多优势,尤其是去年因为雷震子秘方一事,项岐跟项云都父子二人多少有些离心,而且项岐身为大皇子,其实并没有任何军功政绩在身上,综上看来,这位西楚的大殿下能够自然嗣位的可能『性』,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果项岐能自然而然的成为西楚的皇帝,他又何苦千里迢迢来临安,见赵显这个曾经的“仇人”?
项岐苦着脸说道:“去年因为雷震子的方子,小王跟父皇已经有些不睦,再加上父皇这个人行事难以捉『摸』,小王如果待在郢都城毫无作为,恐怕……”
赵显很满意项岐的这个答案,他眯着眼睛说道:“所以说,大殿下你想从本王岳父手里接过这个位置,恐怕是不可能了,是不是?”
“大……大抵如此…”
“若本王把雷震子方子给你呢?”
项岐脸『色』动了动,然后摇头:“那也不成,去年小王跟父皇咬死了自己没有雷震子的方子,此时突然有了献上去,父皇定然勃然大怒,认定我去年欺君,说不定还会直接拿我下大牢……”
赵显摇头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这位西楚的大皇子,最后缓缓开口:“谁说本王是要你把这雷震子献给项云都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项岐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无奈苦笑:“小王愚钝,还请殿下明言……”
赵显随手从手里的茶盏倒出一点茶水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蘸着茶水粗略的画了一个西楚的地图。
“诚如大殿下所说,如今大殿下跟本王那个岳父已经不合,想要正常继承大统,恐怕已经是极为困难,既然如此,大殿下就要把目光放在郢都外头才是。”
说着话,赵显用手点在了西楚的西南方,轻声笑道:“依本王看,这楚国的西南诸藩,便是大殿下的龙兴之地。”
“这……”
项岐脸『色』白了白,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念头,但是他又不敢确认,只能颤声开口:“殿下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大兄你还在装傻!”
赵显猛地把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然后起身指着桌子上的西楚地图冷笑道:“眼下楚国的西南诸藩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有了一两个藩王不再听郢都调遣,这些藩王之所以不反,是因为他们缺一杆大旗,大兄你身为郢都当代嫡长子,岂不是一杆绝好的大旗?”
“等大兄与这些藩王连成一体,凭借着这些外藩的兵力,再加上本王提供的雷震子,打进郢都城,『逼』着岳父大人退位,岂不是轻而易举?”
满脸络腮胡子的项岐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他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的,这些宗藩目的是要自立为王,小王身为项家子,没有带兵诛绝他们已经是不孝,岂能…助纣为虐?”
赵显好整以暇的说道:“这有什么,自古成大事者起事之时,岂能没有一些苟且?等大兄你荣登大宝,再回过头来收拾这些藩王就是了。”
项岐脸『色』惨白,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久久不敢说话。
赵显也不着急,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慢的品着茶。
他的意图很简单,项家诸多外藩跟郢都的项家主脉同气连枝的时候,西楚自然极为可怖,可一旦这些项家人自己『乱』起来,那西楚可就不是孱弱几年十几年的事情了,一个闹不好,整个西楚就是国破家亡的下场。
眼下这个傻乎乎的西楚大皇子自己撞上门来,自己再不挑拨两句,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给予的大好机会?
“肃…肃王殿下……”
项岐终于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就算如殿下所言,小王能…打进郢都城,可打进郢都城之后小王手里没有兵,如何能慑服那些宗藩,坐稳这个皇位?”
赵显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大殿下莫忘了,楚国最强大的外藩是谁…”
楚国最强大的外藩,自然是现在拥兵近十万的陈王府。
“等大兄进京,本王便让西陈的玄甲军进郢都,保着大兄顺利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如何?”
话题进行到这里,赵显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一干二净。
而项岐,则如同中了魔障一般,愣在原地,两眼无神,一言不发。
赵显淡然一笑,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该说的本王已经说尽,至于做与不做,全在大兄一念之间,事关重大,大兄不妨细细思量,想好了可以到肃王府来寻本王。”
话说到这里,赵显的声音已经很是温和。
“到时候,本王再带大兄去见你要见的外甥。”
说完这些话,赵显再不停留,负手离开了外藩行驿,头也没有回过。
只是不知为何,赵显方才的这段话,如同魔鬼的低『吟』一样,一直在项岐的脑海里回『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