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高耸。
这座在从前看来并不怎么高大的滁州城,此时在所有齐人眼里,却仿若天堑。
前些日子,短短一个白天的进攻,与南启江宁军对峙数十年的淮军伤亡近半,已经足见这座城池的难缠程度,正因为如此,哪怕是以悍勇着称的燕都禁军,面对这个被南人盘踞的城池,也有些望而却步的味道。
正因为如此,从那次试探之后,整整大半个月时间,齐军都没有了动作,那位皇室出身的主将姜小白,每天就在帅帐里,与那个韩家来的胖子将军议事,据说那个胖子将军也不是普通人,乃是当今陛下的“舅爷”。
想来也是,如果没有个贵重的身份,一个胖的流油的肥猪,岂能在军营之中当上什么将军?
就在北齐禁军人心浮动的时候,燕都城一行大约书两三千人的队伍,护送着一个黑衣老者到了庐州城下,验证过朝廷的文书之后,这个黑衣老者畅通无阻的来到姜小白的帅帐前,对着卫护在帅帐门口的两个亲卫轻声开口:“去通报一下郡王殿下,就说燕都韩钊求见。”
韩钊,就是一直陪在姜无忌身边那个韩大伴的名字,不过燕都城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而武威郡王姜小白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姜小白的亲卫都是燕都出身,大多是见过世面了,他们自然明白能够一路走到这里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于是朝黑衣老者躬身抱拳:“大人稍等,卑职这就就去禀报。”
大约片刻之后,帅帐里激烈的讨论声止歇,姜小白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胖子将军韩林,淡然道:“韩将军,你韩家的老人来了,你不去迎一迎?”
其实韩钊并不算是韩家人,他早年只是韩家的一个被赐姓的护卫而已,不过这个护卫为了保护韩贵妃,不惜净身入宫,现在韩贵妃的儿子姜无忌登极九五,韩家也靠着“韩太后”这条线飞黄腾达,自然要对韩大伴这个人倍加尊敬,而且韩大伴此时身为燕都的大太监,论起权柄,比起韩家所有人都要重伤不少,自然值得韩林尊敬。
没有理会姜小白的调笑,胖子将军讪笑一声,从帅帐里头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对着韩大伴行了个晚辈礼:“见过韩老。”
韩大伴愣了愣,然后微微弯下身子回了一个礼数:“韩少爷也在。”
那位还未成为太后就不幸病逝的韩太后,算起来其实是韩林的堂姐,两个人同属韩家的主脉,早年韩大伴还在韩家做事的时候,就见过韩林,因此他仍旧称呼韩林为韩少爷。
韩林连连摆手,替韩大伴掀开帐门,伸手虚引。
“族老折煞晚辈了,王爷他已经在帐中等候族老,族老请进。”
韩大伴对着韩林微微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帅帐,见到姜小白之后,这个燕都城的大太监也不敢怠慢,拱手道:“韩钊见过郡王。”
姜小白懒洋洋的回了个礼数:“不敢当韩公公的礼数,燕都把本王一家老小都关了起来,怎么,现在该轮到我姜小白了?”
韩大伴微微摇头:“王爷你太偏激了,这件事你跟陛下本来不必闹成这个模样,只要你们各退一步,什么事不能说开?”
“陛下他……年纪小,软禁王爷的家人也是一时冲动,现在王爷家的世子郡主,都还好生生的呢,王爷大可以放心。”
姜小白目光阴冷下来,他挥了挥手,把帅帐里的闲杂人等统统禀退了下去,然后这个北齐的实权亲王眯着眼睛看向韩钊,声音冰冷:“听韩公公的意思,如果本王不听话,本王的那一对儿女,是不是就不再好生生的了?”
“王爷……”
韩大伴悠悠的叹了口气:“您跟陛下之间,误会太深了……”
“深又如何?”
此时此刻,姜小白心中的一口怨气终于爆发出来,他冷笑道:“自打老八他登基以来,就处处与本王作对,所作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愚蠢,圈禁本王家小这件事情做的更是可笑至极!也就是本王脾气淡了,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在外带兵的大将,给他这么一『逼』,不反也要反了!他姜无忌这么有能耐,怎么不见他从燕都亲自到江北来,跟那些南人打上一架?”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姜小白当着这个新帝耳目的面前,毫不忌讳的说了出来。
偏偏韩大伴并不怎么生气,他长长了叹了口气:“王爷,陛下他……毕竟年轻,有些事他做的不对,你要多体谅一些……”
姜小白正想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跟这个阉人说毫无用处,当下冷哼一声:“老八他派你来做什么,又『逼』着本王出兵进攻滁州?”
韩大伴再次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这个时候距离江宁军占据滁州,已经过去接近三个月时间了,如果再不能把这一支区区十万人的南启军队赶出大齐国境,那姜无忌这个新帝的面子,将会『荡』然无存。
所以,连韩大伴这个常伴左右的大宦官,也被姜无忌派到了江北来催战,看这个局势如果姜小白还不能有所动作,那么这个北齐新帝估计就会御驾亲征了。
姜小白怒火更盛,他一把捉住韩大伴衣襟,冷吼道:“你知不知道上一次攻城战淮军一日之间伤亡了多少?你知不知道那些南人有多少雷震子?你知不知道如果强攻滁州城,我大齐军队要死多少人?”
与其说是姜小白冲着韩大伴吼出了这个问题,不如说是他对着那个新登基的姜无忌,问出了这三个问题。
在武道上面已经是宗师水平的韩钊,任由姜小白捉住自己的衣襟,等到姜小白发泄完怒火之后,韩大伴不慌不忙退后一步,低头对着姜小白笑道:“淮军死伤惨重,陛下他自然知晓,这一次陛下催战也不是刻意为难王爷,王爷跟我来。”
说着,这个大太监转身离开帅帐,而姜小白虽然心有疑『惑』,但是还是迈步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路走到营门门口,只见跟随韩大伴从燕都而来的三千人,大约押送了整整齐齐二三十辆黑『色』马车。
韩大伴把姜小白领到其中一辆马车面前,伸手揭开了马车上面的篷布。
篷布底下,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青『色』小陶罐。
“王爷,现在可以进攻滁州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