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没跟这群小屁孩一般见识,送走他们后,只留下了德列斯。
这小子倒是学聪明了,什么也不说,一个劲嘿嘿傻笑。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没啥好说的呀,嘿嘿嘿……”德列斯笑嘻嘻的:“沐言老师,我明天还有课,是不是让我先……”
“真没有?”沐言眉毛一挑:“看在你提前通风报信的份上,给你个趁机问点什么的机会。”
“您哪儿需要我提前通风报信啊,只是做做样子……”德列斯笑道,但既然沐言提了,他就顺势试探道:“内测……就这样结束了吗?会不会有些突兀?”
“你也不甘心吗?”
“当然,当然不甘心!谁情愿这样结束?没有人会对这个结局满意。”
“那只是一个故事……就像霜与火之歌里,狼家死得只剩几个崽一样,都是故事。”
“可我经历了那个故事。”德列斯执拗道:“许多人和我一样,经历了它,而且我们本该死去,怀着牺牲和释然和他们一同死去,但现在我们活了下来,这种苟且偷生的样子让我们宛如罪人,没人带着负罪感活下来。”
沐言微微愣住,似乎有些意外。
“真的?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我头一次觉得塞缪尔也这么顺眼,他生的气不比我们小,这是头一次看他吃瘪我却压根笑不出来,我们就差一起哭了。”
“这样啊……那再好不过了。”沐言喃喃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德列斯一直盯着他看,他发现沐言的笑容与以往不太一样。
往常那中笑容混合着一分掌控全局的自信,以及九分狡黠和捉弄人的恶趣味。
可现在,他竟觉得这笑容很单纯……就像一个小孩子的心愿得到了满足,愿望被大人实现一样……
这是错觉吧……这个腹黑的家伙怎么可能露出这么纯良的笑容?
“你回去吧。”沐言突然道:“有机会的话顺便告诉他们,即将到来的‘公测’版本会与‘王国风云’有关联,但又不一样——如果你们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在那里面可以实现。”
“不一样?先生,您不是说……”
“我只说过‘他们体验的世界最终是由你们塑造的’,却没说他们的世界承接自你们的世界……”沐言摊手道:“所以你明白了吗?这里面存在一个时间差。”
德列斯突然灵光一闪。
“所以您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公测’版本时学员该加入哪一支队伍?所谓‘十二骑’和‘阵营’也不过是借口,当初在E3上所说的都是骗局?”
“随你怎么理解,反正这些都是烟雾弹而已。”沐言笑笑:“不要小瞧制作人的智慧,如果你们什么都猜到了,还哪来的惊喜?”
“可是……”
德列斯还想说什么,但门已经哐的一声关上了。
……
……
同一时间,铜火巷。
库兰正坐在绿叶酒馆里喝闷酒。
作为被塞缪尔带进地下城的人,他的大部分经历都放在伺候主子上,因而代入感也没那么强。但话虽如此,经历了这种事他也觉得恶心,仿佛有一口恶气积郁在胸口不吐不快。
不管怎么说,他们效力的雷诺骑士都是个很不错的人,这和库兰曾经的头儿简直天壤之别。
那是个正直的人,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敌军活活砍死——和自己最忠诚的下属仅有一墙之隔,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大人倒在血泊中。
没有比这更差的体验了。
“该死!”
“啪”
杯子重重摔在桌上,摔得粉碎,酒保被吓得不轻。
一顿酒喝完,库兰的郁闷没散多少,心里反而更堵了。
酒劲上涌,他晕乎乎走出酒馆,打算去最近的烟柳巷发泄发泄,然而没走两步,两个人突然靠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什么人?放开唔……”
库兰的挣扎是无用功,他的嘴被迅速捂上,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嘴巴灌进来,紧接着仿佛赤身裸体浸泡在热牛奶中,暖烘烘,懒洋洋的,整个人随即失去了意识。
在铜火巷的过路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喝吐的酒鬼被两位朋友搀扶着送回了家,根本没引起什么波澜。
几分钟后,库兰被人带到了元素高塔。
穿过高塔的喷泉时,朦胧的水汽宛如轻纱拂过,库兰整个人为之一振,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
感受到两边铁钳般的手,他第一时间试图挣脱,然而失败了。
“你们是谁?放开,放开老子!”
他大喊大叫,却被旁边一人封上了嘴,“咔嚓”一声,连胳膊也被折断了。
疼痛涌来,库兰差点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他这才明悟,自己被带到了不能撒野的地方,便一声不吭,默默忍耐着剧痛。
直到路过一座雕像,他才意识到这是元素高塔。
塞缪尔平时闲聊时提起过,他说这个气派的地方有元素之主的雕像,明明是大理石雕像,却仿佛散发出让人震撼的神威,单是看一眼就心惊不已。
他现在的确心惊不已。
没多久,他被带到一座大殿。
环顾四周,身穿红袍的主祭站成两排,脸颊笼罩在兜帽里,看不清长相,但他们目光无一不是冰如寒铁,从兜帽中投射出来。
“我的孩子……”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库兰颤抖着抬起头。
是面容和善的教宗。
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蓝色,仿佛大海一样深邃,光是注视着他就快要窒息了。
“大,大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孩子。”
“库兰……”
“库兰,你是塞缪尔的朋友对吗?”
“对,是,是的。”
“你也参加了最新的‘地下城’?他们管这叫‘内测’?”
“是,是这样的……”
“很好,孩子,现在我要你告诉我,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那个叫沐言的年轻人对你们说了什么。”
似乎被教宗温和的态度感染,库兰点点头,沉住气开始了讲解。
他把“王国风云”中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教宗,其中屡次提到罗马教廷和新教时都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忍不住恶语相加,以至于周围的主祭们看待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但库兰没意识到这一切,他将心中的愤懑一口气全都发泄了出来,现在正感觉无比痛快!
他讲完后,教宗沉默了片刻。
就在库兰惴惴不安时,教宗又问:
“那么。孩子,你认为故事里的教廷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仿佛戳到了痛楚,库兰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们简直就是一坨臭狗屎!”
嘭
毫无征兆,库兰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还未溅射到教宗身体上就被冻成了冰碴。
雕塑完美保留了他脑袋炸开一瞬间的样子,无比精致。
“果然,他是一个躲藏在学院里的渎神者。”
教宗挥了挥袖子,库兰的脑袋渣梆梆梆掉落在地上,旁边的神仆立刻将残缺的尸体搬了下去。
“让克拉克来见我。”
他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