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格雷泽抵达倾颓王宫的外围。
此地已经是荒野,时至寒冬,地上寒霜遍布,泥土冻得像生铁一样,来自卡德拉高原的寒风也如刀子般刮得人皮肤生疼。即使还在珈蓝的边境线以内,方圆数十里内也没有人影了。
他收敛气息,将感知收缩在百米内,缓慢向前飞行。
没过多久,一块隐晦而熟悉的魔法徽记出现在感知中,格雷泽心中一沉,忙飞了过去。
缓缓注入魔力,随着一阵空气的扭曲,徽记爆发出的力量将他吸入另一层位面。
顿时,风声被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茶的气味,温暖的壁炉还在哔啵作响……
这是一间象牙屋,其主人是几个月前宣布闭关的法师协会副会长法卡斯,也是那位薇薇安法师的导师。
更重要的,他是格雷泽当年的师弟。
事实上那天格雷泽对沐言撒了谎,他把有关自己,有关赫鲁和洛坎,以及传奇之后的一切都告诉了法卡斯,因此后者才会将学徒薇薇安送到塞拉芙的魔力灌输区,并叮嘱她尽可能地帮助塞拉芙。而在那之后,这位执拗的老人决定要用生命偿还自己过去犯下的错。
格雷泽试着阻止过他,但法卡斯笑着问他,如果两人身份互换,他认为这种阻止会起作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两人都很了解彼此,了解各自的固执,又或者可以说当年雷斯林阁下的每一名法师学徒都继承了这种源自老师的固执。
法卡斯的固执让他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法蓝城,来到这里独自寻找答案。
而格雷泽的固执,也让他在检索了保罗五世的记忆后决心隐瞒这一切。
他看得清清楚楚,倾颓王宫里一共有779尊灵佣,除去由伊卡莉直接操控的“他”以外,其他都处于尚未激活的状态。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有幸晋入传奇,或触摸到门槛的存在,论实力已经站在了人类所能达到的巅峰,假如这些人都是活着的,只要十名,就能横扫整个牧马平原,除非嘉顿本体前来守护,否则没有人可以阻止。
保罗五世记录了被献祭的“燃料”总数,一共7456名人类,获得的灵魂之力经过凝练后足够激活5名灵佣。
这也不难解释她为什么想要得到纯白之球,如果有了后者,就等同于她拥有了一只近千人的传奇法师团。
“法师团”这个概念早就在数千年前就消亡了,城邦时期五十名法师就足以被称为法师团,要配以数万名士兵辅佐攻击。战争时代结束,战斗法师的数量锐减,学院派法师增多,这一代表无上力量的词汇也逐渐销声匿迹。
但今天,伊卡莉手中掌握的却是一股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传奇法师团,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绝望。
所幸,他们都只是灵佣。与真正的传奇法师比起来,灵佣只有生前一半的实力,如果考虑上战斗意识,那还要再打个折扣。可话虽如此,晋入传奇带来的质变却是在法师实力背后加好几个零的程度,所以这五个人加起来还是能肆意蹂躏人类世界。
毕竟……当战斗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和收割时,也就不需要什么战斗意识。
更可怕的是,从来都没有一个参照物可以衡量传奇法师间的战斗,光白袍法师交手的余波就能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更别提多名传奇之间的交战了。这也是伊卡莉为什么久久不启用这些武器的缘故,一来大面积收割人类灵魂会引起三大帝国的察觉,二来她的目的就是人类本身,并不会做出舍本逐末的事,对神明来说,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并不急于一时。
而眼下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元素之主才决心启用它们。
所以格雷泽不想让沐言知道这些。以后者的性格,多半会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拉上从嘉顿那里借来的战力一齐前往倾颓王宫,与之展开决战。
他不愿看到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作为一个领导者、救世者,沐言还缺少一份独断和冷酷。就像这小子大言不惭的教育费洛那样,其实他所说的东西自己也不具备,只是在教育别人时理直气壮罢了。这种时候能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结果,就应该果断一些。
而且,他又何尝不是个固执的人?
格雷泽望着象牙屋里的陈设,想起当年两人一起制作这个道具的时光,这间象牙屋还是他送给法卡斯穿上紫袍的礼物。
“你还是这样固执呢,师弟。”
刚才的徽记代表着法卡斯已经死去,而这间象牙屋是他留下的最后东西。
桌上有一块影像水晶,他轻轻抚摸石头,法卡斯的半身幻象浮现在空中。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暴躁,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是皱眉次数过多带来的。
“10月19日,我跟随‘那家伙’来到这里,但他消失了,我准备寻找入口。
“这或许会很危险,所以我留下这块水晶作为备用。”
他顿了顿,好像酝酿话语,但是他显然不擅长说太温情的话,显得忸怩而烦躁。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会来。如果你看到这枚水晶的话,那就说明我没能活下来,替我把象牙屋交给薇薇安,就当做是学徒毕业的赠礼。那么,再会了。”
光芒随之暗淡下去。
格雷泽的感知扫过屋子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第二枚水晶。
“呵……拙劣的技巧。”他撇撇嘴,“你想用自己的遗物为借口劝我回头吗?师弟呀师弟,你还是不了解我呀……就像我当初没有拦你一样,现在你也不该劝我。”
格雷泽离开象牙屋,将隐藏在另一界的屋子缩小,又用元素融合召唤出一只秘术鹰隼,将象牙屋绑在它的腿上,最后放飞。
目送鹰隼离开,他正要继续赶路时,原本作为象牙屋入口的徽记却化作一个箭头,指向某个方向。
格雷泽不禁笑笑,这位师弟终究还是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