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晏起见她一脸的惊恐和焦急,忽然低低一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带着无尽的伤感,“小蝶,你还记得叶清和吗?”
叶清和?!那个美得像鬼美人凤蝶一般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但他为何突然提起叶清和?
庄小蝶脑中一片乱麻,越发理不清头绪,但又总觉得叶清和跟这一系列的事有什么关系,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他不是早就消失不见了吗?怎么又突然提起他?”
陈晏起惨然一笑,心脏好似被切割凌迟,痛不可遏,有些绝望地说道:“是消失不见了,但是你知道他为何会消失不见吗?”
庄小蝶闻言又是一愣,她一直以为叶清和就像蝴蝶一样,振翅一飞就消失不见了,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没有给她道别,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真的就好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人捉摸不透。
她当时找了他好久,却终是什么也没找到,她也像无数被迷了魂的少女一般黯然神伤了好一段时间。即使如今过了五年,提到他的名字,她仍旧可以立时想到他的音容相貌,毕竟他是那么的不同寻常,见了就再也忘不掉。时间可以让一切淡忘,却唯独他成了心口的朱砂痣,只会越来越红艳欲滴。
陈晏起看着她挣扎的神色,从包里缓缓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这是我从王警官那里要的,是陆振霖三人死后拍的照片。他应该跟你提过吧?死者的肩膀上都有一只蝴蝶刺青,想必你应该很熟悉。”
庄小蝶心跳如鼓,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照片,当她的眸光看到那照片上的蝴蝶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声音微微喘息,“卡申夫鬼美人凤蝶。”
陈晏起看到她震惊的神情,似乎早已猜到,方继续说道:“是啊,卡申夫鬼美人凤蝶,陆振霖痴迷蝴蝶,定然是跟你提过的,但你知道为何他们三人的肩上都有这只蝴蝶刺青吗?”
庄小蝶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鬼美人凤蝶,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像蝴蝶一般美艳的男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晏起,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你是说这个蝴蝶刺青和叶清和有关?当年叶清和到底为何消失?”
陈晏起也仿佛陷入了沉思,脸上是痛苦的神色,过了许久,方说道:“当年陆振霖从云南回来后尤其兴奋,说是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卡申夫鬼美人凤蝶,还用手机拍了照片,我们看到之后也只是惊艳。王祺生是学摄影的,见到照片后叹为观止,硬是把照片要了过去。
有一天,方俊熙上完人体写生课回来,看着墙上放大的照片,忽然说他最近遇到了一个男人,长得跟那蝴蝶一样美。对,他说的那个人正是叶清和,你们美术学院的人体模特。”
听到这里,一股惧意从庄小蝶的尾椎攀附而升,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她紧紧地握住杯子,手上隐隐有青筋浮现,一字一句地问道:“后来呢?叶清和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陈晏起面露挣扎,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后来啊,后来我们四个一起偷偷地去看了那个男人,果然如方俊熙所说,美得惊人,就像鬼美人凤蝶,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要将他绑走,放进透明的玻璃箱中,近距离地欣赏那惊心动魄的美,就像把蝴蝶做成标本一样。”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眼中露出挣扎。
庄小蝶手中的杯子啪地落在桌上,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眼里满含怒意,燃起火苗,气血冲撞着太阳穴,胀痛欲裂,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陈晏起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依然陷在回忆中,“所有人都知道,叶清和只对你一人温情款款,其他人在他的眼里跟空气没什么分别。所以为了将他引出来,陆振霖偷偷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信息,约他在陆振霖家附近见面。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仍是一身黑色,就像那致命的鬼美人凤蝶。陆振霖让人将他打晕,直接弄到了他家别墅。
叶清和就像那脆弱的蝴蝶,他的衣服被撕扯下来,手和脚被吊了起来。透过玻璃箱看着他,我恍惚想起了受难的耶稣,他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蝴蝶,挣扎不开。我觉得有些难受,那根本不是在欣赏美,而是在以美的名义亵渎美。我劝说他们三个,但是他们却像是吸了毒的人,早已失去理智。
陆振霖想要将他做成标本,王祺生手中拿着照相机接连不断地拍着照,方俊熙眼中带着欲望和毁灭,他们早就疯魔了。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又无能为力,只能走了出去。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叶清和,就像是蝴蝶一般,振翅一飞,消失地无影无踪。我问他们三人,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直讳莫如深。
大学毕业后,我就很少跟他们联系了。那件事被尘封了五年,直到今年他们三人接连死去,警察找到了我,并给我看了这张照片,我依稀觉得他们的死和当年发生的事有关。但又不是很确定,我并未将这事告诉警察,不知是出于对叶清和的愧疚,还只是心里害怕。”
陈晏起终于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似乎那件事已经憋在心底很多年,这次说出来,脸上明显有轻松之意。
庄小蝶早已泪流满面,眼泪好似倾盆雨,顺着脸颊往下落,渐渐地模糊了视线。她的心里忽然升起熊熊燃烧的烈焰,不能控制,无法停息。原来竟是她害了那个极美的人,原来他的不告而别竟是因为她!
陈晏起看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方颤抖着说道:“小蝶,对不起,当年确实是我们做错了。即使我最后并未对叶清和做什么,但我的沉默就是帮凶。如果有一天我也莫名死了,这段尘封的往事就再也没人知道了。所以我想来见你一面,想问一问,这五年他是否来找过你,如果你见到他,请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庄小蝶好似被激怒的狮子,眼睛变成了赤红色,她突然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你不配得到原谅!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原谅!你只配永远地活在痛苦的愧疚里!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晏起慢慢地将脸上的茶水抹去,眼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他转身落寞地走出了画廊,路过大厅的时候,看到一幅正在展出的作品。他看着画中人,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痛苦的藤蔓将整颗心都束缚起来,再也无法呼吸。
他有些窒息,仍是一步一步走到画前,用手指描画着那人的轮廓,金色的短发,黑色的衬衫,眼睛清澈若琉璃,嘴角带着惊心动魄的笑。他强忍住泪水,喃喃自语,“是的,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只配活在地狱里,受尽无穷的折磨。”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也是一身黑色的西装,金色的短发,侧脸线条瘦削俊美,五官深刻好似刀雕斧刻,细软的短发微微散落。陈晏起心神巨震,恍惚以为看到了那一直徘徊在记忆里的人。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双眼呆滞,身体轻轻晃动。
就在陈晏起即将倒下的时候,男人终于转过了头,嘴角带着一丝淡薄的笑,声音轻柔若春风,“很美,是吧?”
陈晏起快速地将眼角的泪擦干,站直身体,原本紧紧绷起的心神瞬间放松下来,原来不是他!看着男人温婉一笑,好似被感染,也轻轻叹息道:“是的,很美。”
男人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只对着他淡漠地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陈晏起却好似被摄住魂魄一般,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一刻也不愿放过。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会有种叶清和就在眼前的感觉?明明五官长得一点也不像,为何会生出无与伦比的熟悉感?他看着那个男人走进会客室,直接将趴在桌上哭泣的庄小蝶抱在怀中,轻柔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好似在细声安慰着。
陈晏起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心中所想,只觉心神再也难以平静。他恍然想起了五年前看到的一幕,竟跟眼前的一幕重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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