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除了神志不清的顾晟和还在发烧的顾寒,所有人都在,司徒葵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些顾家人连对自己家的人都能这么冷漠冷血,回头想想,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太无情无义,他们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强迫他们拿出人的情感来?
顾长乐生为顾家人,是她的悲惨,也只能让她自己承受了。
司徒晗尧回来之后把事情跟顾熙大致都说了一遍,顾熙很聪明,没有让小家伙当着顾家人的面说,而是把他带回了房间。
司徒葵进来,刚好顾熙牵着小家伙的手从楼上下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就见顾长音也走了进来。
“眼睛瞎了也不安生,真不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贺绥新但凡开口就是酸的,也不管对谁,总是一张嘴一股馊味。
司徒葵曾经看不见,她知道看不见的感觉是什么,贺绥新的话以往她都不去听,可是今天,她却有点忍不住。
她凉凉的看向客厅里的人,没有刻意去捕捉贺绥新的身影,反而像是对所有人再说。
“瞎了就应该自生自灭?瞎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被关起来?一个瞎子在你们眼里既然是废物,为何不把她放了,囚禁着,却还要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这是你们家的传统?”
“你!”贺绥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站起来指着司徒葵就开始嚷嚷,“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还没进顾家门就这么嚣张,以后你要是真成了顾家的人那还不得爬到天上去?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一声冷哼,带着满口的不屑,“你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这几天明明没有见到过这么个人,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司徒葵的嚣张顾家人全都领教过了,但是贺绥新不懂的妥协,这两人若是吵起来,怕是后果不好收拾。
顾槐活这么大岁数,到了了却还要帮儿媳妇和孙媳妇解决纷争。
他叹了口气说:“司徒小姐,虽然你还没有跟顾熙结婚,但我也已经把你当成了一家人,绥新以后是你婆婆,你说话多少要小心些。”
冷下的脸怎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重新恢复温暖?
司徒葵本来对他们这些人就没什么好感,之前是装的,现在她却连装都懒得装。
“我婆婆不是早就不在了吗,这又是哪来的婆婆?难不成,我老公有两个妈?”
说话间,顾熙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把拉住司徒葵的手,同样的冷眸看向顾槐。
“别乱给我安排妈,她不配。”
一家三口就这么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今天还回不回来。
自从他们回来之后,这顾家大门就变的随便多了,有的时候就连暗夜的大门都关不住他们。
贺绥新气的直哆嗦,两只手捏的倏紧,看上去像是已经忍无可忍。
顾槐叹了口气说:“我年纪大了,这个家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爷爷,您别说这样的话,哥哥不过是……”
“你给我闭嘴,谁是你哥哥,他刚才说了什么你没听见吗?”
贺绥新抓起桌上一个滚烫的杯子直接朝着顾瑶扔了过去。
顾瑶没来得及躲,滚烫的热水泼了一身。
见状,顾槐蓦地站起,恼道:“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是要毁了她吗?”
贺绥新也没想到她会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顾瑶脖子露出的地方烫的通红,她也吓了一跳。
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对她大骂惯了,现在看到她手上,贺绥新心里也是揪的慌。
她想说些什么,顾瑶捂着被烫的地方,推开了顾槐的手。
她一味的低着头,委屈了也不吭声,“没事爷爷,我回房间整理一下,您别生气,我真的没事。”
离开的脚步几乎是平时的一倍,显然是烫疼了。
顾槐皱眉瞪着贺绥新,“没轻没重,对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顾长音早就习惯了她这泼妇的样子,“她根本没心。”
“顾长音,谁都有资格这么说我,就你没有,我的心都被狗吃了,哪里还会有?”
贺绥新一气之下又跑了,顾长音习以为常,也懒得去追。
她不回来,这个家还能清静些,她一回来就会闹的鸡飞狗跳。
贺绥新走了,顾家人没有一个去慰问,反正她左不过也就是回娘家发发牢骚,抱怨抱怨,这么多年了,她哪次不是这样?
顾梁和顾槐原本在商量失心咒的事,现在被打断了,也不知道从哪说起比较好。
顾槐看了顾长音一眼,语气清清冷冷的,“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顾长音点了点头,“还好,司徒葵跟过去,说孩子是她,也就冷静下来了。”
顾槐拧着眉,似乎不太愿意说起关于顾长乐的事,“怎么会让晗晗跑了进去,那的门平时不都是关着的吗?”
“今儿十五,她开门诵经。”
“诵经,哼!”顾槐冷哼,“若是心无旁骛,何须诵经?你还是盯着点吧,免得出什么乱子,今天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发生,往后初一十五的,就别让她开门了。”
闻言,顾长音倏然皱起眉,“父亲,您总是这样关着她不让见人,所以她才会胡思乱想,现在要是连初一十五都没了,她不是更会去想其中的原因,二十年了,您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顾槐眼睛一瞪,“这话你问我?放过她,我看你是想毁了我们顾家!”
——
出来一路,司徒葵的反应都不太对。
顾熙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姑姑。”
虽说是看到,但是司徒葵觉得她看到的并不是全部,尤其是顾长音跟她说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之后,她更是有很多事情弄不明白。
暗夜的叛徒。
暗夜到底哪里出来这么多叛徒,随手抓出来一个暗夜的人,都被说成是叛徒。
还有,如果当年顾长乐真的有过孩子,那么孩子呢,他们只想抓回顾长乐,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自家的血脉吗?
“顾熙,我想找人问问二十年前的事,你觉得找谁比较好?”
二十年前的事也就只有上一代的人知道了,顾家怕是没人会告诉他们实情,而跟他们有交情的也都不过是跟他们平辈。
顾熙想了一下说:“去找灵族的人吧,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再往前一点就是灵族地界,司徒葵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顾熙问。
“我就不过去了,上次我走到这的时候,灵族百兽异动,想必是认出了我,我可以瞒得过人,却瞒不过这些生灵,要是再来一次,我怕是要被他们怀疑了。”
顾熙原本是想以拜见的名义带她一起去,现在她去不了,他一个人过去也显得唐突。
顾熙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司徒晗尧,小家伙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徒葵。
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就这么走了,司徒葵忍不住笑了一下。
“豆包的能力好像越来越强了,现在我们连话都省了说。”
“嗯,我也觉得,比起当年的我,他似乎还要更聪明些。”
闻言,司徒葵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想变着法的跟我显摆你很聪明?”
顾熙轻笑,拉过她的手,“我是再说,我们的儿子,将来了得。”
是啊,一个五岁的孩子,治愈,读心,再加上包教包会的能力,若是加强了辰力,难免不会超过他这个父亲。
“他的能力越强,就表示我可以不用担心,反正现在我已经自顾不暇了,他若是有能力保护自己,我求之不得。”
——
顾家的小重孙来龙家敲门。
这个消息传到了龙一泓的耳朵里,立马叫人赶紧把小家伙请了进来。
龙家跟顾家关系偏远,很少往来,今天来的虽然是个小的,但却也是顾家最重要的一个。
司徒晗尧进来的一瞬,龙家的人一脸惊讶。
他头顶盘旋的灵鹫,那可是龙家最高贵的种族,堪比赤鱬,却不如赤鱬平易近人,除了少主和尊主,就连龙家长老唤它,它也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飞出来,而且就算出来了,也只是静静的待在一处。
司徒晗尧对这个鸟挺感兴趣的,一边往里走,一边抬头看着。
“小爷,您当心脚下。”
进门槛的时候,带他进来的人提醒了一句,司徒晗尧看了他一眼说:“这鸟很有趣。”
灵鹫个头颇大,似乎很像跟司徒晗尧玩,但又怕弄伤他,所以始终飞在他头顶不高的地方。
龙乾和龙泰听说这件事,从后院走来,算上这次他们应该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孩子。
上一次人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这次他到自己来了。
龙家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娃娃了,龙一泓心生欢喜,再加上灵鹫的缘故,他更是觉得这个孩子跟灵族有缘。
龙家的客厅偏于古风,过去到现在,千百年来虽然翻修过,但却从不曾动过大体。
龙一泓坐在上座,一身家主之风,看到司徒晗尧他却不免弯下了腰。
“孩子,你一个人来的吗?”
司徒晗尧听到龙一泓跟他说话,停止了逗鸟的动作,谁知,常年居上的灵鹫却突然依附在司徒晗尧的身边趴下了。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龙秋水是龙屠的姑姑,她从外走进来,一愣。
龙家的女人负责训灵兽,算上所有龙家人,算上旁支和弟子,灵鹫算得上是最听她话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它怎么会趴在一个小孩身边?
“父亲,大哥。”龙秋水惊讶的走进来,使劲打量着这个孩子。
司徒晗尧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孩子是哪来的?”
龙秋水好奇的不是这孩子是谁,而是居然有人能将灵鹫安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惊奇。
“我叫司徒晗尧,从顾家来的。”
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司徒晗尧愿意跟他说话,看上一圈,这里所有人除了惊奇,似乎都对他没有恶意。
他看向龙一泓说:“老爷爷,我是来找龙屠的。”
闻言,龙一泓又是一愣,就连龙泰都愣怔了一下。
见他一本正经的叫着龙屠的名字,龙一泓有些想笑,“孩子,你认识龙屠?”
司徒晗尧点头,“认识。”
“那你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这他不好说。
一对儿漆黑的眼仁盯着龙一泓看了一会,他问:“龙屠不在家吗?”
“在,在,我这就叫人去叫他出来。”
龙屠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房间别说是佣人,就连龙朝都进不去,能叫他的人唯有一个龙泰。
龙泰多看了司徒晗尧一眼,转身朝着龙屠的房间走了过去。
龙秋水满眼好奇的盯着小家伙看了看,“你是顾家的?”
司徒晗尧点了下头,突然瞄到她手上的镯子,视线落在上面数秒,龙秋水也发现他在看她的手镯。
“你在看什么?”
司徒晗尧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这个很好看。”
龙秋水被他逗笑,“你一个臭小子,还喜欢这种东西?”
扑腾扑腾的振翅声,灵鹫再次飞起来,在司徒晗尧的头顶盘旋。
龙秋水皱起眉,“我有没有把他怎样,你生什么气?”
嗷嗷的叫声在这客厅里回响,摆明就是在维护这个小孩,龙秋水不太高兴。
她伺候了这个该死的鸟这么久,现在它却跑去维护一个姓顾的小鬼。
龙屠一听说司徒晗尧来找他,匆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灵鹫围在他身边,龙屠先是一怔,随后走过来直接将司徒晗尧抱了起来。
见他话都不说就往外走,龙一泓急忙叫住他,“龙屠,你要把他带到哪去?”
龙屠回头,眉心隐隐皱着,“他是来找我的,倒是你们,想要把他留在这做什么?”
“你这叫什么话,我能留他做什么,他来我们家就是客,你快点把他放下来。”
龙屠如果听他们的,那他就不是龙屠了。
他扛着司徒晗尧就往外走,根本不听龙一泓都说了什么。
司徒晗尧小手搭在龙屠肩膀上,朝着龙一泓喊道:“老爷爷再见,我会再来看大鸟的。”
本来还在生气的龙一泓听到小家伙的话,心里的气瞬时消了一半。
他叹了口气说:“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懂事,怎么换成自己家的就是这幅德行?”
龙家也就龙秋水不受约束,见老爷子感慨,她却笑出了声,“龙屠这个德行还不得都怪你们,打小把他送出去,换做谁谁都得是这德行。”
龙秋水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前两天是百兽聚集,今天灵鹫又跟在一个小孩儿的头顶盘旋,这到底是怎么了?
龙一泓摸着手里的玉石,喃哝道:“这孩子,有灵性。”
龙朝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不然灵鹫也不会去追随他,看样子灵鹫的‘缘’是出在了灵族之外。”
“难得的孩子,可惜了。”
这声可惜说的别具深意,龙秋水说:“夫妻是不是觉得这孩子不是我们龙家的,可惜了?”
全家上下就她会打趣人,龙一泓瞪了她一眼说:“指望你给我们龙家填个孩子,怕是要等我死了。”
龙秋水呵呵一笑,说:“那您还是别等了,就算您死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给龙家填个孩子。”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龙秋水手一伸,盘旋在门口舍不得司徒晗尧离开的灵鹫转身飞了过来,落在了她带着银镯子的手臂上。
龙秋水说:“我们龙家人命都长,您死不了。”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