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等人清扫完这个小型战场,便又全副武装的转移位置。
深山中腰处的一个竹林里。
那是他们和秦数,风桦约定的聚集地。
到了目的地,嵩阳零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安全才回来。
鹿小珥提着一个十分简易的药箱,医用药品并不齐全,但这是唯一适合她背在身上的东西。
她蹲在温年和宋离离跟前,检查完两人的伤势,抿了抿唇,
“总统阁下受的都是皮外伤,腿上这一道口子也不算深,现在血也止住了。”
“他和青罗打斗的很激烈,会不会有内伤?”
宋离离人靠着一根竹子,支撑着她疲累的身体,她一脸隐忧。
“目前看来,应该不会。”
鹿小珥帮温年受伤的地方擦上药用碘酒消毒,而后贴上一块透气的胶布,防止感染。
而后便挪到宋离离跟前,她弯下腰作势要脱离离的衣服,离离下意识躲了一下,
“我没事,天已经这么黑了,你去帮钟离一起搭帐篷吧。”
“我听嵩阳零说你的手脱臼了。”
“已经接上了。”
“我还是看一下,好放心。”
鹿小珥也是刚刚才从嵩阳零嘴里知道宋离离两只胳膊都脱臼,而后是嵩阳零接回去的。
“诶呀,我说了没事,我现在就觉得风吹得我很难受,我想待在帐篷里。”
宋离离赶忙说道。
“真的没事?”
“你去问嵩阳零,这种事,我和他经历的还少么?别大惊小怪的。”
“……”
鹿小珥看了她两眼,“那我去搭帐篷,你毯子盖好,别着了凉,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是是是!”
宋离离连忙应道。
“把药箱留下吧。”
温年对鹿小珥道。
“好。”
看着鹿小珥往钟离无止那儿走,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可她这口气刚吐出去,温年一只手搭上了宋离离的肩膀,
“唔!”
这一搭,疼的宋离离闷哼了一声。
温年蹙紧着眉,松开手,他站了起来,一手提着药箱,而后双手把离离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
温年没说话,径自往竹林更深处走去。
“温年,你到底是要干嘛?能不能吭个声,说句话?”
宋离离皱紧眉,不明所以,温年看了她一眼,
“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疼就说疼!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
温年蕴怒,宋离离被他这一训,没了声。
乖乖的被他抱着往竹林深处走,没走多久便听到了溪流潺潺的水声。
他们走到溪边,温年把离离放下来,她身上裹着的毯子滑了下来。
手电筒放在一边,这是深山的夜里,仅有的一束亮光。
温年蹲在她面前,解开她的衣服扣子,脱掉她的T恤,光是这个动作就已经疼的宋离离直皱眉。
他拿过手电筒,审视着只穿着背心的宋离离,肩膀关节处肿出了一倍大,又红又紫。
“没事……不要看了……”
宋离离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自然是最清楚的,脱臼又接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好好休息,不乱动倒也还好,偏偏她提了重重的狙击枪,动来动去的……
“这叫没事?”
宋离离抿了抿唇,有些底气不足的嘟囔了句,“真的……还好……反正都这样了,让你看了,让小珥看了,只会惹你们担心,难受……”
温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不让我看,我就不知道么?”
“阿年,冷……”
宋离离连忙转移着话题,一个“冷”字都绕出了撒娇意味。
温年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而后心疼的摸摸她的头。
把毯子给她裹好,
“等我一下。”
他从药箱里拿干净的纱布走到溪水边沾湿而后拧的半干再走到宋离离边上给她的肩膀冷敷。
毯子没有掀开,只是他的一只手伸进去温柔的在她肩膀上轻轻敷,轻轻揉。
也疼,但淤血总得化开。
这一夜,没人知道能否平静安然的度过。
宋离离也希望肩膀能尽快消肿……
温年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遍敷完,他便再去清洗再拧干,再敷……
如此,一遍又一遍,他没有停歇的缓解着她的疼痛。
宋离离靠在他肩上,从一开始的浅靠,到后面头越来越沉。
他的手臂上被子弹擦出一条血痕,大腿上被青罗鞋尖上的利刃划出一道口子。
他和青罗搏斗的场面,还在她眼前闪现着。
一招一式都惊心动魄。
“舒服点么?”
他侧首,唇轻轻碰她的耳垂,怜惜的轻问。
温柔细致的语气让山里的夜风都柔和了下来,似乎不再那么冷。
宋离离点头。
温年握着她的手,侧着头,和她的头轻轻相触,
“困了么?”
“……恩,好累。”
“睡吧。”
“阿年,我的右耳听不见了。”
宋离离半睁着眼睛,喃喃道。
回应是片刻的沉默,而后,“我知道。”
“……”
“阿尔西缉毒任务,敌方卧底就埋在你身边,一枚炮弹,炸聋了你的右耳。”
说至此,温年的声音顿了一下,咽喉上下滚动了一下。
握着纱巾给她冷敷的手也跟着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一下,他继续轻轻揉,
“我到的时候,交火已经结束。你就昏迷在一堆尸体肉块里。”
“……”
宋离离睁开眼睛,眼神愈发清明,愈发震惊,再无半点困意。
“你……去了?”
“去了。也吓坏了。”
温年语气平静的说着,但宋离离明显听到他语气里那一下……哽咽。
“阿离,你不用怕给我看到你受的伤,不用怕我担心。因为伤痕累累的你,我早已看过许多许多……遍……”
宋离离的眼眶里充着水光,
“这些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没有。”
“……”
热泪无声滚了下来,宋离离仰起头,看着他,脖子往前伸,主动上去亲吻。
这世上最让人痛心的无异于看着爱人受伤。
听温年对青罗说“我换她”,看他与青罗殊死搏斗,子弹险些穿透他身体,尖利匕刃在他躯体上划出血口……
这种心脏受压迫,惊惧到浑身发颤的感受,她真的懂。
而温年看了一次又一次,怕了一次又一次,痛了一次又一次,却只字不提。
守护着一个人成长,强大……
比让一个人富足,安乐要付出的多得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耳朵受伤后立刻便得到最好的治疗,为什么可以得到最先进的助听仪器。
也终于清楚。
这世上没那么多侥幸的事。
聋了一只耳朵还能继续成就她自己的功勋,前程……
只是因为有人在她身后负重伴她前行。
这个人……名叫温年,是她前生今世唯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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