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你刚才演得真像!”
出了曹张手推馄饨的店门,过伯伯就把手里打包的生馄饨丢给在外面等候的司机小谢,兴致勃勃朝街角的李家饭馆瞧去,“小谢,订到位置没?”
“什么话?我那叫真情流露。”张阿姨不满地白了老伴一眼,关心地问,“订到年夜饭没?”
小谢拎着生馄饨,毕恭毕敬地回答,“先生夫人,李先生说,大年夜一家团聚吃团圆饭的日子,他也要陪家人。”
张阿姨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李文龙倒是个实在人,没把两只眼睛都钻到钱眼里去,大年夜也忙着开店做生意。钱赚得再多,哪有亲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在一起强。
“那新年期间呢?”过伯伯面色微变,肚子里不住腹诽,你一个开饭馆生意的,大年夜怎么能不做年夜饭的生意?没看见人家饭店酒店一到年底都忙着推销年夜饭,打价格战。
“李先生说,要过了元宵节才开张。”小谢声音微微有点紧张,拎着塑料袋的手指不由扣紧。
这份工作对他很重要,他不想被辞退的理由写上办事不利的评价。前段时间遇到在他之前被过先生辞退的司机,他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听他说,过家不要的司机,除非转行或自己买车做小生意,否则休想再找到帮人开车的工作。
“过元宵节!”过伯伯脸色黑了大半,过元宵节才开门做生意,那他过年期间一家热热闹闹团聚认亲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
“你没再说说。”他目光怀疑地盯着家里刚请了一个月,做事还算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新司机小谢豪门夜宠:恶魔的枕边玩物全文阅读。怀疑他在推诿责任,没尽到能力。
过伯伯心想,开饭馆不就为了赚钱,不然干嘛好端端地从事业单位小干部岗位辞职,跑到这边来开贵得离谱的私家菜馆。他就不信,平常一万一桌,他砸两万一桌,三万一桌,他不给做。
小谢心里一紧,后背心冒出冷汗,连忙说,“我说了好几遍,还说价格可以翻倍,李先生都一口拒绝。说到最后,李先生都被我说得不耐烦,要跟我当场翻脸,拿扫帚赶人了。”
过伯伯的面色越听越黑,狠狠瞪了眼被打上办不了大事标签的小谢,挥挥手,“好了,不要说了。”
“老太婆,这步计划看情形是行不通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他牙齿咬得嘎嘣响,这年头居然还有不喜欢赚钱的生意人。
“急什么,”张阿姨失笑,眼角的余光瞥到李新城和肖长林一前一后从馄饨店里走出来,抬手指着盛家挂在屋檐底下的招牌,“老头子,这家就是你说的做蟹黄包比较好吃的店?”
“是的是的,一会晚饭我们就到这里来吃蟹黄包和三鲜馄饨。”过伯伯一听到美食,立马把刚才的事丢到脑后,一门心思扑在晚饭吃啥上。
李新城踏出店门,眼光一扫,看到之前同桌的老夫妻站在街上指着盛家的招牌说话,俩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眉宇间透着忧色的年轻人,瞄了瞄他手里打包的曹张家生馄饨,她眉梢一抬,心里对老夫妻身份的猜测落定。
想到这,她眉眼弯弯地冲张阿姨和过伯伯,抿唇一笑。
“公主,你吃好回家了?”张阿姨笑着牵起李新城的手,一脸慈爱地打量,“我跟我老头子在商量晚上继续在这条街上吃呢。”
过伯伯看似随意地说,“小姑娘,我跟你阿姨晚上去你家吃,好不好啊?”
“好啊!过伯伯和张阿姨要到我家去吃,我和我爸欢迎都来不及呢。”李新城嘴角弯了弯,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张阿姨露在袖管外面泛着莹润光泽的玉镯子,品相极好,少说也要七位数。这对老夫妻头一次见面就对还是陌生人的她表示得如此亲热,要说葫芦里没卖其他的药,换谁都不相信。
“那我就不客气了。”过伯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皮极厚地点起菜来,“就让你爸做几道最简单的家常菜,你张阿姨她最喜欢吃松鼠桂鱼,我呢,最欢喜吃蟹粉狮子头,拆烩鲢鱼头,”
“吃吃吃,一天到晚大鱼大肉,你的血压你的心脏病你的高血脂又要全上来了。”张阿姨面孔一板,半点不留情面地数落,“没听杨医生说,你要控制饮食,不能见了好吃的就拼命吃。你的身体,就是坏在你这张嘴巴上。”
“老太婆,在小姑娘面前也给点面子我那。”过伯伯满脸委屈,想他离休以后,唯一的爱好就是吃。偏偏老伴听了那狗屁杨医生的诊断,就是不让他吃。顿顿吃让他吃两张青菜叶子,吃得他发绿了。
“面子,面子值多少钞票一斤?”张阿姨哼声,“面子比你的命还重要!亏你信誓旦旦说,要走在我后头。看看每年的健康检查,你哪样比我好?你要走在我前头了,就正应了那句老话,牛牵到北京还是一头牛。”
“好了,今天看在公主的面上,我也不多说你了。”
“公主,你别听我家老头子的,就让你爸爸做碗白菜豆腐汤给他吃,也好让他清理清理油腻腻的肠胃。”
她顺势爬梯子的速度,并不比她老伴慢多少。
过伯伯一听晚饭是白菜豆腐汤,算盘打得霹雳啪啦响,老太婆有过墙梯,他有张良计。白菜豆腐汤搭配盛家蟹黄包,再去清真馆切半斤牛羊肉,嗯嗯,晚饭就这么吃,一会就让小谢去排队。
“公主,我跟我家老头子先去青果巷的药房里出贴膏子药,一会再到你家去王朝教父全文阅读。”张阿姨悄悄递了个眼色自家老伴,笑眯眯地拍拍李新城的手背,“老头子,我们快点去办事。办好了,好早点去公主家认识认识。”
“小姑娘,不要我和我家老太婆到你家,你家没人那?”过伯伯开玩笑,从小谢的遭遇来看,李爸爸这人并不像资料上写的老实好说话。
李新城笑了,“下午到晚上,我都在家。”
“那就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过伯伯高兴极了,“老太婆,我们快点去出你的膏子药。出好了,好马上去小姑娘家,见见她家老子。”
装作走路不小心踩了自家老伴一脚,张阿姨毫无诚意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老头子,我没看到。没踩痛吧?”
“我今天穿的是老棉鞋,不痛的。”过伯伯很自觉地收敛之前的得意忘形。
“公主,你和小伙子快点去办你们的事情。我和我家老头子一会就到。”张阿姨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拖起自家老伴朝青果巷的方向前进,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小谢朝李新城尴尬地笑笑,快步追上。
“肖师兄,你说他们费尽心机到我家吃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肯定不是了为顿饭。”李新城悠悠叹息,目光落到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打交道的肖长林脸上,“我找的资料跟秦奶奶当年在上海妓院的经历有关。”
“具体的,还要问秦奶奶。”
“毕竟事情过去几十年了,而我们都是外人,不是当事人,无法理解她们心中藏着的痛和恨。”
“她们?”肖长林诧异,复数,也就是说不是一个人。
“秦奶奶当年打晕那个嫖客拿了金银首饰放火逃跑的行为,连累了不少人。”李新城语声平静淡然,不想谴责谁,也不想同情谁,只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出来。
“有个跟她姐妹相称的,被老鸨林玳玉当做秦奶奶顶罪送到警察局,还有个在火灾中被活活烧死了,另一个被毁容。那个毁容的和被当成秦奶奶顶罪的是亲姐妹,顶罪的是姐姐,叫桂仙;毁容的是妹妹,叫雅仙。”
“桂仙在警察局里受尽折磨,等出来,就剩一口气了。林玳玉为了平息那个嫖客的怒火,把只剩一口气的桂仙打扮好,送了过去。隔天凌晨,桂仙遍体鳞伤的被丢在妓院门外,雅仙跪在地上求了好久,林玳玉都不肯出钱安葬。”
“后来,雅仙拖着姐姐桂仙,不知去哪儿了。”
“那当年散播流言的是妹妹雅仙吗?”肖长林艰难地开口。
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怨责谁?他奶奶有错吗?桂仙雅仙姐妹有错吗?她们都没错,错的是她们所处的时代。
“她算一个。”李新城推开自家院门,迈进门槛。
肖长林迟疑,“还有谁?”
“那嫖客的后人。”李新城给出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肖长林怒了。
桂仙雅仙姐妹要找他奶奶报仇,他认了。那嫖客的后人,有什么资格找他奶奶?
“那嫖客当年很看中秦奶奶,一本正经地给了聘礼迎娶她过门,聘礼中有一样是他家祖传宝物。秦奶奶放火逃跑的时候,把他给的聘礼都带走了,那件祖传的宝物也在其中。”李新城神色淡淡。
肖长林愕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