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沟通好,他去首都了。”宋恩礼看着满轿车的东西发愁,看来她得再多给严朝宗送几样礼物才行。
虽然他应该不缺钱,但老白拿他东西她觉得怪不好意思。
爷爷从小就教育她: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严朝宗觉得她是个爱占便宜的人。
严朝宗当然不傻,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所以在听到宋恩礼说这话后,他不动神色的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压下。
“还是应该好好沟通。”
“反正不管他答不答应,这肉联厂都必须让我去,不然以后我不得啥事都听他安排,那可不行。”宋恩礼关上车门,拍拍手,“大叔你吃饭了吗,远道而来给我捎这么些好东西我总得请你吃个饭吧。”
“就等着你这顿饭。”
“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县城没啥好吃的。”整个县城她吃过饭的地儿统共也就胖老头那儿的国营饭店和县医院食堂,不可能带严朝宗上医院吃饭,愿不愿意也就国营饭店了。
但县城的国营饭店跟省城的那是真的没法比。
严朝宗并不嫌弃,“没事,你平时吃啥我吃啥。”
小轿车里塞满东西,再想多塞进去半个人都不现实,宋恩礼便提议走着去,反正国营饭店也离得不远。
这几天接连大雪,路面上屋顶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几个环卫工正拿着大铲子在铲,冬天家家户户烧火炉子取暖,煤灰飞得到处都是,再被鞋底儿那么一碾,天上地下全是黑灰,看上去实在是有够脏乱。
“大叔你小心点。”路面上有些积雪被踩结实已经成了冰,环卫工还没扫到,宋恩礼一步三滑,特地提醒严朝宗。
严朝宗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羊绒呢大衣,里头中山装,黑色皮手套,看上去像民国时候的优雅老男人,好看得不得了。
宋恩礼盯着他看的时候“咦”了一声,解下自己的白围巾给他挂上,“你这个造型就缺这玩意儿。”
她默默在礼物单里又添上一样。
严朝宗见她穿着厚实的军大衣便没跟她客气,主要是他真的想要这条围巾。
果然,一身黑加一条白围巾,更有文化人的范儿。
国营饭店门口,一男一女俩穿着破旧棉衣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往里头张望,似乎是想进而不敢进,直到看到宋恩礼跟严朝宗进门,这才佝偻着腰跟进去。
“大,大姐……”宋恩礼听到那男青年跟柜台后的猪脸服务员说话,叫严朝宗找了个位置先坐下,兀自去后厨找胖老头。
见她带朋友来,胖老头还挺好事的趴出菜口看了眼,“你对象啊?”
“瞎不是,那是我朋友。”宋恩礼在后厨一通翻找,“有啥好吃的。”
“能有啥好吃的,馒头面条猪头蹄,不过这半个月有几样新鲜蔬菜供应,你想吃啥我给做。”
“全是素的,喂兔子呢。”
外头突然“砰”的一声,“爱吃不吃,吃不起别吃!”
一听就知道又是那猪脸服务员在为难人。
宋恩礼探出半个身子去看,那俩年轻人给吓得不敢啃声,那姑娘眼泪水都吓出来了,唯唯诺诺的缩在男青年身后,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你们这儿算是养一祖宗了。”宋恩礼早就看不惯那猪脸服务员,没啥好语气。
“关系托关系的,有啥办法。”胖老头也挺头疼,但他总不好跟一姑娘较劲,这不一天忍一天的,他都快兼职干服务员了。
宋恩礼想到王胜男。
那傻姑娘当初为了周振兴特地辞了公社供销社的活回地里记工分,眼下这情况呆大队里肯定觉得别扭,要是能上县城来工作就好了,眼不见为净,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再说这甭管小伙子还是大姑娘,只要是吃商品粮的往后找对象也能找得比别人条件好。
她琢磨着等会儿回家去找王宝生商量商量,要是可以的话,就托关系送礼把王胜男弄县城来。
宋恩礼打开后门出去,没一会儿拎了一只沉甸甸的大篮子回来,拍拍身上的雪,把篮子放灶台上。
胖老头一通扒拉。
野猪肉,大老鳖,野山鸡,野蘑菇,还有几截腊肠。
“嗬,全是好东西。”
“你看着帮我再弄俩素菜,一定得给我弄好吃了。”宋恩礼丢了五毛钱给他,“加工费。”
胖老头从来不是个喜欢假客气的,高兴的把五毛钱揣兜里,并给宋恩礼计算好俩蔬菜和四个馒头的价格。
宋恩礼拿着钱出去缴费,那俩年轻人还在柜台前杵着,猪脸服务员没搭理他俩,管自己趴那儿继续呼呼大睡,宋恩礼把钱和粮票丢柜台上,“一个炒茄子一个炒白菜瓦加四个馒头,收钱。”
猪脸服务员头也没抬,伸出胖乎乎带着四个小涡儿的手把钱抓过去,点过后甩甩手,示意她别打扰自己睡觉。
“大姐,麻烦你个事儿成不,我俩不识字,你帮我看看那上头写的啥,这大姐说吃饭要先看上头的。”男青年指指小黑板又快速缩回手,生怕宋恩礼再哄他一通。
姑娘扯扯男青年衣袖,“要不咱俩还是回去吧……”
“不,不行,我都答应你要带你来吃顿好的。”
宋恩礼听得动容,放缓语速把小黑板上写的逐字逐句念给两人听,“今日供应,馒头三分,素面八分,猪蹄一毛五,猪头肉两毛,炒素菜五分,荷包蛋八分……”
“知道疼媳妇,好样儿的。”念完后,她朝男青年竖起大拇指。
男青年被她夸得怪不好意思,搔搔头,“我答应过我媳妇结婚的时候带她来下馆子。”
姑娘红着脸,笑得腼腆。
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如果真心爱着彼此,起码内心是满足并且幸福的吧。
宋恩礼回后厨,跟胖老头要了俩玻璃杯一壶热水,冲了两杯绿茶。
她听到俩年轻人在柜台点菜:俩馒头,一只猪蹄,一个炒素菜还有一个荷包蛋。
“等会儿给他们先做,把我这盘腊肠分一半给他们,就说庆祝他们结婚快乐。”
“唉。”胖老头连连点头。
宋恩礼把绿茶端出去给严朝宗,却又听见猪脸服务员因为粮票的事在那儿拍桌子,“你到底有没有粮票,先结账后吃饭!”
“有,我有,我特地拿粮食跟人换的!”好像生怕拿慢了就会被赶出去,男青年慌忙解开棉衣从里头那件土布罩衫兜的兜里摸出一只团成团的小布袋,打开层层折叠,倒出几张毛票子还有两张二两粮票。
递给服务员时,陪了满脸的笑。
等俩年轻人吃完离开,胖老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猪脸服务员放半天假回家,这才慢吞吞的把宋恩礼他们的菜上上来,都是大菜,光炖煮就要费一番功夫。
好在已经过了饭点许久,国营饭店里也没多余的人,服务员也不在,所以不用担心被人盯上。
严朝宗对野味比较满意,但对服务员那是相当不满意,回县政?府后便让小田把这事跟县领导提了一下。
在这个年代,国营饭店同供销社或者副食品商店啥的一样,都属于事业单位,岗位都是由上头分配下来的。
县领导吓得直冒冷汗。
按照他们原先安排好的,接待工作是放在县政?府单位食堂,可严书记说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拒绝了,谁能想到他又上外头国营饭店吃饭去了!
早知道这样,他们好歹也提前准备一下,这下可倒好,让他吃不满意了。
在自己的辖区让省城来的大领导没吃高兴,县领导自然不敢怠慢,答应马上就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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