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见到他们三人跑来的时候很是震惊，顾云曦明显很狼狈，而穆丞羽竟然是被扛着下来的。
司徒云玦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了一会儿，才慌忙道，“丫头，快去把我的包袱拿过来。”
“好！”顾云曦冲了出去。
他们两人都没有空和文轩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文轩也不敢说话，害怕打扰到他们，因为，穆丞羽的情况看上去实在不好，他只好蹲在司徒云玦的对面，给他举着火把。
火光下的穆丞羽一张脸几乎是黑的，灰扑扑的脸上还有些脏乱的血迹。
顾云曦心疼得不敢大声呼吸，将司徒云玦的包袱递过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司徒云玦慌乱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和害怕，好不容易才翻到了针灸包，和一个铜碗还有油灯，一不小心，都碰翻在地，顾云曦蹲下身，吞咽下一口酸气，将东西都摆好。
“文轩，帮我把这油灯点上。”司徒云玦话间都带了颤抖。
又拿出一把刀子来，立刻放上了刚点燃的油灯上烤。
“云曦，你找找他身上哪里有洞，刚刚那个蛊师站在他哪边的，你找找看。”
“这里！”顾云曦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背上的两个小洞。
“还有，一进一出，应该还有！”汗水一颗一颗地渗出，滑下。
顾云曦擦了擦司徒云玦额头的汗水，开始在穆丞羽身上翻找起来。
“该死，怎么就不注意些！”顾云曦嘴上骂着，但她心里很明白，那小小的一只蛊虫，在刚刚的黑夜里根本发现不了，绝望里，她呜咽起来，“你个坏蛋，能不能不要吓我们呀！”
司徒将烤好的刀片举起，毫不犹豫地划开他的手背，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露在他们面前。
血肉翻飞，深可见骨，还有好些肉，已经腐烂，如同一滩泥。
从未接触过这般血腥的文轩有些泛呕，“表哥，这整个车队都是药材，有没有需要的？”
“祛毒消炎的，你看着给配点儿药。还有，准备些退热的药，伤口多，担心会发高热。”
“好。”文轩站起身来，指着一个小厮，“你，过来，好好举着这火把。”
小厮代替了文轩的位置，看着这样的伤口，还有司徒云玦刚接出来的一碗泛着绿的血水，这小厮有些受不住，转身就干呕出来，却没有人有这时间来关注到他，呕出的污秽有些味道，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适。
顾云曦挨着看了遍，还没能找到另外的洞口。
“你，火把举过来些。”顾云曦换了个位置，接着开始找。
终于……“这里，脚踝。娘的，就是从地上爬过去的虫子。”说着说着，顾云曦实在憋不住了，泪如雨下。
“文轩，有水吗？”
“有。”文轩赶紧送来水袋。
司徒云玦想了想将铜碗中的血水倒在一旁，用水清了清碗，立刻转移到脚踝处的伤口，同样地划开一条口子，开始放血放毒。
司徒云玦挪开了方才的位置，文轩刚要过去蹲下，就看见一旁的草地，草已经枯萎。“这……”后边的话，没说出口。
看这样子，似乎就是命悬一线，若是这毒清不干净，这位穆世子就真的说没就没了。
他没再干等着，立刻起身去车队里找昂贵药材，这要清毒，想来应该是很费事。
子时了。
司徒云玦跌坐在地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他救过来，他真的尽力了，若是还能吊着他一口气，他就立马将他送往夜寒山。
“表哥，喝点水吧，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两人都点点头。
文轩知道今夜应该是启程不了了，他已经吩咐了人扎营。好在文府的小厮也是常常跟着在外头跑，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
这夜，司徒云玦和顾云曦根本不敢合眼，就这样守着昏睡着的人。
“丫头。”司徒云玦开口，声音很是沙哑，“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顾云曦真的很累了，虽然她的确是突然厉害起来了，但是体力完全透支，看着穆丞羽的样子，心都在抽着疼，她难受地朝着司徒云玦靠了靠，将身子几乎全都压在他的身上，“我看着你们和一群人厮打，我担心他的蛊毒发作，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内力。”
“恩。”司徒云玦并不惊讶，人在一种绝望的境况下很容易突破。
“以前瑾妍教我，我怎么都学不会，体内就是没有那股感觉，刚刚一瞬间就有了，不过，我现在好累。”
“你睡一会儿吧。”
“不，我不敢睡。”顾云曦双眼死死盯着穆丞羽，她想着，如果他真的撑不过去了，她至少要看着他去，至少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
“好，那我们一起陪着，丫头，你同我说说瑾妍吧。”
“她的事你不应该都知道？你在她身边守护了这么多年。”
“可是我不知道她的另一面，似乎，她在你面前是不一样的，我看见她多年的冷漠淡然，很是心疼。”
“是啊，我才认识她的时候，我觉得这女孩儿像是看透了人生一样。”顾云曦回忆当初她穿越刚苏醒时，瑾妍的样子。
“才认识她的时候？”
“别在意这么多……”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顾云曦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睁开眼，她第一次觉得通宵一夜是这么难，以前的时候，玩儿个通宵虽说不是常有的事，但也有过，并没有这般困倦。
司徒也是有意识地想让她好好休息，一直轻轻拍她的后背。
顾云曦迷糊的时候，嘴里本是说着瑾妍的话，瞬间就变成了“穆丞羽，你要好好活着，我等你，等你醒来。”
“他会醒过来的。”
“恩。”她似乎已经在了睡梦里，回应着他的话。
突然，她一下子惊醒，梦里的血腥让她无限恐惧，她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她惶然无措，一头扎进身旁司徒云玦的怀里。
司徒云玦也很累了，被她猛地一震，也是清醒过来。
“怎么了丫头？”
顾云曦哭喊着，“司徒，司徒，我怕！我看见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啊！”
她的失控让司徒云玦也难受起来，她为了他，今日杀了这么多人。他搂过她，“不怕不怕，他们都走了，你没杀人，是我杀的！”
虽然顾云曦和穆丞羽一向只叫他司徒，但在他们彼此的心里，早就已经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兄妹。
顾云曦大哭，也吵醒了旁边帐子里的文轩。
他闻声过来，见顾云曦疯狂的模样，呆愣在了原地，她嘴里还大喊着自己杀了人。
文轩又退了回去，他也无能为力，第一次杀人，自然是害怕的，就连他刚刚亲眼见着刀子划开这么大的口子，心里也闷了好久，睡着的时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顾云曦哭了好久好久，情绪才平静下来，司徒云玦没办法放开她，她分明都还在惊慌害怕，浑身颤抖。
瞥了眼穆丞羽，似乎状况更不好了，他一手揽着顾云曦，一手伸出去，探了探穆丞羽的额头。
发高热了。
他疲惫地应对不过来，但是还是强撑着身子，“丫头，乖，你先好好躺一会儿，丞羽他不太好，我得看看他。”
听到这话，顾云曦立刻撒开了手，双眼空洞无神，谁也没看。
她这样子也让司徒担心不已。
现在只能把穆丞羽的命给拉回来。
他再一次给穆丞羽清了毒，血水还是带着点绿光，他叹了口气，起身出了帐子，把文轩已经准备好的药材放入药盅里，开始熬药。
……
天亮了，文府的小厮们基本都起了床，将帐子都收拾好了，等着几位主子起来。
司徒云玦一夜没睡，他知道不能一直在这里，现在有两条路，继续往西域赶，等着穆丞羽中途醒过来，第二条路，他送他上夜寒山找师傅。
顾云曦也缓过了劲，白日里也就没这般害怕，“走吧，我们继续去西域，必须要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司徒云玦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顾云曦就已经回答了，他点点头。“恩，我相信他能够熬过来的。”
车队启程，因为马车内空间有限，穆丞羽必须躺着，他也离不得司徒云玦。顾云曦只好去了文轩的马车内。
一路上沉默不语。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城镇，顾云曦此时才知道，穆丞羽为何从来没有看过沿途的风景。
这一晃，竟过了半个月。
穆丞羽的情况终于算得上是稳定了下来。半个月没吃没喝，他们轮流给他灌些流食，只能维持着生命，吊着这口气。
“已经快要八月了，他能不能赶紧醒过来啊？不然，我也快要昏睡了。”
司徒云玦闻言，忽地想起穆丞羽同他提过一句，说这丫头会昏睡几日，“你的那个病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中秋？”
“对。”
“哦，我想起来了，你的脑子里也有蛊虫！”司徒云玦突然想起五年前，穆丞羽匆忙把她抱到鬼园的场景。
听到蛊虫，顾云曦顿时吓住了，看着穆丞羽这般生死不定的样子，蛊虫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你别怕，你脑子的那只虫，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也还没搞明白，因为在头部，我不敢能逼出来，但看你的样子，那只蛊虫没什么危害。”
“蛊虫还有好的？”
“恩，大多是坏的。也有部分蛊虫，你脑子里这种应该就像是为了压制一种毒素或者其他的，而寄生的。”这样解释起来，顾云曦应该能听得懂了。
顾云曦的确是听明白了，但是，想到一条虫子在自己脑子里，怎么想怎么恶心。
“算了，不说了，我去看看他，你去吃东西吧。”
顾云曦迈步朝着那辆马车去。
靠在马车壁，就这样看着他，脑中又在想着奇奇怪怪的办法，这半个月来，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过，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能动用内力，心蛊，心蛊吞噬五脏，那心蛊毒性这般强，还有一堆虫卵，过了这么久，应该不只是虫卵了吧，那它们吃毒吗？他会不会疼得醒过来？胡思乱想着，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心口。
内力的暖流，从她的心口溢出，慢慢从手指间，渗入了他的心口。
她闭上了眼，照着司徒教她的方法，运着内力，内力是身体里潜能的一部分，就如一团气息，可以随意在身体经脉里游走，也能增强身体的力量。
“啊！”
她猛地睁开眼，他真的疼醒过来了！
这一声熟悉的惨叫，他们等了太久了，司徒云玦直接闪身过去，将穆丞羽抱了出来，平放在地面。
却是再没有了反应。
“丫头，刚刚是怎么回事？”司徒云玦心里着急万分。
“我给他的心口送了内力，可能催动了一下他的心蛊。”顾云曦把自己的猜想都给说了出来。
“心蛊……”司徒云玦垂下头，喃喃着，若有所思。
顾云曦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再…试试？”
司徒云玦也就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这回我来。”
顾云曦收回手，司徒云玦的内力自然深厚得多。
又是一阵内力送到穆丞羽的心口，他似乎很疼，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身子在本能地扭动。
“有效！”顾云曦兴奋得像个孩子，拍着手。
“丫头，拿我的针灸包来。”
司徒云玦一针一针地刺入他的肌肤。
等待是难熬的，银针插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儿反应，哪怕抱着希望，除了等，也别无选择。
“司徒，我……想去河边休息休息。不想看着了。”太久的等待，她觉得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
司徒云玦明白她，点点头，“叫上文轩。”
“知道。”
一盏茶后，银针取下来，若是往常，再等上一个时辰，他就能醒过来了，不知道这次……他重新将穆丞羽抱回了马车内。
路，还是得接着赶下去。
车队继续走着，顾云曦没有坐在穆丞羽身边，又一次沉默地和文轩待在一起。
“他会好的，你别担心。”文轩不知道多少次说出这句话了，但是说再多，其实都没有效果。
“我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快些醒过来，我等不及了，上一次，我等了他五年，很累了。”顾云曦浑身透出的挫败感，让文轩没法再接下去。
想了想，还是别这般沉重的好，“五年？那时候你们多大？”
“也就十岁，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这个不负责的男人了，动不动就玩儿失踪，玩儿昏迷，真是的。”顾云曦抱怨着，却不是真心的。想起那些甜蜜的日子，真是莫大的开心和幸福。
“十岁，这么小？”
“恩。”她其实早已不是那个十岁的孩子，但是那年，他把她变成了童年的模样，成熟，却又不失童真。
马车慢摇摇地驶向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大概两个月的路程，他们本来就走得慢些，可能还会晚好些日子。
这天又黑了，还是没有等到他醒过来，顾云曦闷闷不乐了一下午，就听见了他的一声惨叫而已。
晚饭，咬了两口干粮就吃不下去了。
他们现在几乎是沿着一条河流在行驶，咬了两口饼，收起来就独自去往河边，坐在小坡上，想他。
昨夜下了雨，今日一整天都不是很热，到了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坐了许久，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了想，还是回去吧。
起身踉跄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一波难受瞬间淹没了她。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无声地哭着。
这是多少次为他哭了，都数不清了，擦了擦眼泪，重新站起来。
一转身。
他，在。
四目相视，沉默了半晌，她道，“嘿，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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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终于勤奋了一把！我把第一章写完了！今天能早些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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