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玄晖在对待辽东军极为谨慎,他吃过亏,在河北之时,算计上并无差错,可就是因为低估了辽东军,低估了李思钰,造成了损失惨重,以至于被朱温拿来背黑锅,现在他一口咬定,至少需要数倍兵马才可应付前来堵截他们后路的辽东军。
三万兵马,这是朱温没有想到的数量,也是他没想到辽东军会在此时出动,眼看着大雪就要飘落了,此时辽东军竟然在集结兵马准备出关。
军议到了兵马数量一事上,除了少量将领乐观,大多数将领都持谨慎态度,就是朱温本人也犹豫不决。
就在朱温犹豫不决时,李思钰终于打开潼关东大门,第一个缓缓走出了城门。
随着李思钰的出关,城楼上大丫看着一身铁甲的李思钰,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小丫和阿蛮站在大丫身旁,都有些担忧模样,只是阿蛮更多的是不满,很不满阿爹不带她。
大丫看到阿蛮撅起的小嘴,轻声说道:“同州、华州刚刚得手,小姐要多帮帮少爷才是。”
阿蛮噘嘴不满道:“阿爹这是故意的,故意不带阿蛮!”
大丫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而是看向正缓缓出城的万余大军。
经过数月战队训练和低强度的征伐两州城池,盐工组建的军队已经有模有样了,至少看起来不算是很差。
李思钰与数名大将居于军前,身后大军随行,刚刚出城,尚还未走出里许,一个老头打马追赶了上来。
看着眼前被军卒带过来的老头,李思钰上上下下大量了好几眼,又看向裴仲德,开口笑道:“裴老头,这位老大人好像是你裴家之人吧?”
裴仲德白了一眼李思钰,随意说道:“这位是刑部尚书,你小子能不能正经些?”
李思钰愣了一下,随即装模装样挺了挺身子,拱手道:“原来是裴相,小子见过裴相。”
在李思钰观察裴贽时,裴贽也在观察着他,只觉得此子魁梧雄壮,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只是瞧着面无胡须,显得很是年青,又听到李思钰这开口话语,觉得很是玩世不恭。
裴贽在前来之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李思钰开口后,停留了片刻,这才轻笑道:“早就听闻李悍虎之威风,此次相见,果然是位不可多得悍将。只是李将军可是让老夫跑断了腿啊!”
李思钰愣了一下,摸着脑袋笑道:“裴相可是错怪了小子,小子也不想此时出兵,大雪就快飘落了,此时并不是出兵之时,小子也是鸭子赶上架,不得不如此。”
裴贽笑道:“那你当如何让宣武军退兵?”
李思钰笑道:“先礼后兵吧!”
“哦?先礼后兵?此话当如何?”
看着裴贽不解模样,李思钰笑道:“还能如何,先给朱温去封信,看看能不能有商议解决的可能,若说不通,再干一架。”
裴贽摇了摇头说道:“朱温可不是能轻易说得通的,李将军莫要太过期望朱温轻易松口。”
裴仲德轻轻点了点头,这点他也同意,毕竟朱温为了安邑损失也不小。
李思钰心下也知道,若不能打上一场,朱温是很难松口服软的,这些他有心理准备。
李思钰笑道:“无碍,了不起打一场就是了。对了裴相此时前来可还有他事?不会只是为了朱温吧?”
裴贽叹息一声,说道:“事情还不少,一时也说不清楚,等有空再说好了,现在么,老夫只是带着眼睛,带着耳朵,看看将军当如何面对此事,绝不会影响将军作战。”
李思钰奇怪看着一眼这位面带威严的老人,突然点头笑道:“裴相说笑了,小子还当裴相前来是讨伐小子呢,毕竟小子可是夺了裴家不少田产。”
裴贽摇了摇头道:“那些只是些许小事,再说李将军也算是帮了裴家一个大忙,土地荒废无人耕种,有了李将军耕田令,虽说我裴家最多只能获得两成佃租,总比一无所出要好些。”
李思钰伸出大拇指赞道:“裴相就是裴相,够大气!可比裴老头强太多了!”
裴仲德鼻子都快气歪了,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太多怨言,最多是心下有些不满,可若真能恢复强大的府军,他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正在他们说着话语,一辆马车赶了过来,李思钰看到这辆豪华马车,心下奇怪,奇怪问道:“裴相,您老来就来了,怎么还把公主带了过来,这兵凶战危的,万一伤了公主怎么办?”
裴贽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说。
看到裴贽这般态度,李思钰无奈打马来到马车前,跳下马车,隔着车窗说道:“辽东将军见过公主!此地并不安全,还请公主回转潼关!”
车内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李思钰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贽,又再次开口道:“公主,李某……”
就在李思钰话语刚出口,小德子钻出个脑袋,一脸乞求模样。
“李……李将军,还……还请入内说话。”
李思钰自然是认识这个小家伙的,看到他这模样,又听到这话语,心下更加不明所以起来,再次看向一脸笑意的裴贽,甚至裴仲德脸上都有些诡异。
李思钰犹豫了起来,他不知道私自登上公主马车算不算违制,会不会被咔嚓一下,会不会给朝廷借口?
现在关中局势很复杂,他需要朝廷暂时为他挡住李茂贞和王行瑜,做事就要谨慎些,不能给他人借口,这里毕竟不是河北。
李思钰犹豫了片刻,看着伸出脑袋一脸乞求、渴望的小德子,苦笑一声,伸手很是使劲揉了揉从窗口伸出的小脑袋。
“你这臭小子可真是给老子出了个难题!”
说着李思钰登上马车,看到赶马车的一个宦官模样中年人,他也没在意,犹豫了一下,这才掀帘走了进去,刚进入马车,就被里面李璇吓了一跳。
一头雪白发丝随意散落在李璇肩上,李璇低垂着脑袋,或许是额前白色发丝缘故,他并不能看清李璇面色如何。
车内一时诡异的寂静。
“公主……你这……可有些非主流啊……”
沉默良久,李思钰不知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李璇突然抬头看向李思钰,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看着眼前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公主,李思钰心下叹气一声。
“还别说……,这满头白发还挺……挺漂亮的,嗯……有种让人想要征服的。”
这话一出,李思钰就觉得很有些不妥,李璇的眼泪更是滴滴答答滴落在胸前。
李思钰苦笑一声,伸手很是戳了一下小德子额头。
“一定是你小子没照顾好公主,等没人时,看老子不收拾你小子!”
小德子刚要开口辩解,小脑袋又低垂了下来,眼泪啪啪掉在地上。
看着两人,一大一小这般,李思钰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也没法子,一屁股盘膝坐在地上,苦涩道:“公主啊,您老人家倒是说话啊,您老这般模样,若是被他人看到,还当李某欺负了您呢,到时候李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河水都是泥沙,本就洗不清……本公主很老么?”
两眼泪汪汪的李璇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李思钰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很不喜欢这种沉闷气氛,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呢。
李璇的开口让李思钰脸色郑重了起来,身子挺了挺,看向李璇很是认真,好像一寸一寸的观看,好像要把李璇里里外外都要看透一般。
李璇也丝毫没有闪躲,眼睛直直盯着李思钰眼睛,只是脸上却慢慢爬上了红晕,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羞红面孔深深埋在高耸白腻的胸前。
李思钰心下大乐,面上却很是严肃道:“公主童颜白发,让李某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来。”
看到李璇没有开口追问,依然把脸埋在令人眼馋的胸前,这让他很是受伤,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这个故事很是凄婉,说的是一个千年白狐等待一轮回书生故事……”
李思钰用低沉略带磁性嗓音,凄凄婉婉讲述了一个自己改编的《白狐》,讲述的很投入,公主慢慢抬起了头,两眼凄漓看着李思钰,痴痴傻傻……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
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低沉声音轻唱,更加渲染了这个《白狐》的凄婉,李璇泪水不断浸湿胸前衣襟……
“公主啊,满头白发也算不得什么,或许公主就是那只千年白狐在等待那位书生……”
李思钰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李某可不是说公主是妖精,这话咋说呢……”
“总之吧,头发白了就白了,也没啥大不了的,豆蔻年华正是青春灿烂之时,何必又如此折磨自己,你看看你自己,都快成了老太婆了,到时候那位书生找了过来,来到公主眼前时……”
李思钰突然笑道:“突然想到一首诗,好像是这么说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