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长睫轻眨,不解地摇摇头,“奴婢愚钝,望长公主明示。”
长公主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栯木花瓣,嘴角抿成一线,“你说的没错,所有人都知道鲛绡掩泪是东君娘娘的,可却没几个人知道,东君娘娘消失后,鲛绡掩泪去了哪里。
有人说跟着东君娘娘消失了,可她为何会突然消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都讳莫如深,一句也不愿多说。
那时我还未出生,也只是后来听宫里的老人提起过东君娘娘的名字,他们也不愿多说,东君娘娘的名字就像是忌讳一样,没人敢多说一句。”
玉壶面上更加疑惑,“长公主,既然是忌讳,既然王上不愿让人提起,您为何还要执着地查东君娘娘?又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若是王上知道了,对您不利啊。”
长公主将梨花捻在指尖,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呵,为何要查东君娘娘?自然是想从她那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一个困惑了几万年的答案!
所有人都知道,两万年前,弟弟灵均继任太子之时,父王并未把我们神之凤族的凤游武学传给他。
至于为什么?肯定是他已经将之传给了其他人,还不愿让外人知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先祖早有规定,凤游武学只能传给历代的神之凤族太子,可父王却一意孤行,将其不知传给了哪个不知身份的人!
虽说我不是太子,但总归觉得不公平,他这么做,对一心爱慕他的母后不公,对一心仰慕他的灵均不公!
我刚出生的时候,曾经在宫里听到一个流言,说父王早在成亲之前,便有了个私生子,想来是传给那人了吧。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是何人!明明是个私生子,一出生便抢去了属于我们的东西,怎能不气!”
玉壶眉头紧皱,仿佛已经被绕晕了,“长公主,奴婢有一事不明,虽然宫里一直盛传,王上在未与凤后成亲前,曾有一私生子,但却从未有人见过。
王上也从不让人私下里议论,您为何如此肯定,那私生子就一定存在呢?或许真的只是流言呢?
恕奴婢斗胆,我在宫中待了几万年,也见过王上无数次,感觉他不像是那种人啊。
而且,自从王上娶了凤后,他就再也未娶第二个,大家都在私下里说,王上是个很专情的男人啊。”
长公主轻笑出声,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专情?呵,确实是专情,不过他为之专情的人,却不是我母后,而是那个贱女人!
你们这些人自然不知其中内情,父王和母后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却不过是伪装罢了,我从未在父王的眼中看到过一丝爱慕和怜惜!
父王经常会盯着某一处发呆,分明就是在思念着什么人,而且每年的中秋之夜,他从不出席家宴,只把自己关在密室中,一关就是一个月。
他从不让人进那个密室,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也只有他一人知道而已,若说只是流言,我死都不会相信的!
他心里一直放着一个人,放不下,忘不掉,还经常思念,从他的眼睛里便能发现。
我母后经常一人偷偷流泪,因为她应该比谁都清楚,父王的心里只放着那一人而已。”
玉壶见她原本明艳的面色忽而变得有些苍白,吓得一抖,“长公主,您不要如此动怒,这一切都是您的猜测,那您有没有亲自问过王上呢?或许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长公主忽而笑了起来,眼里隐隐有泪,“误会?根本就不是误会,父王从不跟我们说这些。每次问他,都是沉默以对,分明就是默认了。
他以为他不说,我便查不出来那人是谁吗?早在几万年前,我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了,若是不把那个贱女人找出来,我难出心头恶气!
若不是因为她,我们又怎会过这种日子?父王和母后貌合神离,还要装作很恩爱的样子,他们不嫌累,我看着都累!
经过多方打听,父王未成亲之前,确实和一个女人走得极近,好像为了那个女人,还和皇爷爷起过争执,可最终也没抗争过,还是娶了我母后。
就在父王娶我母后的那年,神之凤族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我凤芷姑母被四爷爷逐出了神之凤族,没人知道原因是什么。
可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便顺藤摸瓜,从凤芷姑母那边追查了下去,结果却让我分外震惊,凤芷姑母之所以被逐出神之凤族,好像是因为她未婚先孕,生了个孩子!
玉壶,你说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刚传出我父王有了私生子,她便因为私生子被逐出,怎么看都很匪夷所思啊。”
玉壶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凤芷娘娘她便是……”
长公主指尖被花汁浸染,栯木花瓣已经被碾碎,眼底暗潮汹涌,“我不确定,目前还只是猜测,毕竟凤芷姑母离开成都载天山后,便去了北极天柜山。
北极天柜山乃是无极老人的地方,没人敢轻易踏足,当年,便是我皇爷爷亲自去了,也被拒之门外。
想要从那里探听到蛛丝马迹,实在是难上加难,根本探寻不到丝毫消息。
凤芷姑母在北极天柜山一待便是六万年,直到她和凤聃成亲,去了丹穴山,这事便没有再继续流传了。”
玉壶的两条眉毛已经揪做一团,心中惊疑难定,“可是长公主,这有些说不过去啊,大家都知道凤芷娘娘被逐出了神之凤族,但没听说她有个私生子啊。
凤芷娘娘嫁给凤聃两万年了,只听闻她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如今尚未成年,却从未听说,她还有个八万岁的孩子啊。
若是您查的事情属实,她嫁给凤聃后,总不能把那孩子丢弃吧?她当年为了那个孩子,不惜离开神之凤族,可见她是多么的爱那个孩子,怎么会舍得丢下呢?”
长公主的手指顿了一下,面上也带着一丝疑惑,“是啊,那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刚开始我以为,凤芷姑母是把那孩子留在北极天柜山了,可能会隔三差五地回来看他。
可是如今她离开都一万年了,却从未见她回来过,甚至连丹穴山都未离开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如今我很是困惑,满脑子都是疑问,难道凤芷姑母有私生子被逐出神之凤族,真的只是流言?那她到底又是为何被逐出的?
倘若不是流言,那个私生子如今又在何处?凤芷姑母的私生子到底跟我父王有没有关系?
我父王到底有没有私生子?他一直思念着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
玉壶好似被雷劈了一般,总觉得今日听到的隐秘有些多,有些惊人,嘴巴微微张着,“长公主,或许您真的是想多了,毕竟王上和凤芷娘娘是堂兄妹啊,这事未免有些太耸人听闻了。”
长公主强自扯出一抹笑来,“当我查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真希望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虽说我从未见过凤芷姑母,但也不希望我一直恨着的人便是她,我如今还叫她一声姑母,便是因为我心里还留着一分希望。
可是,玉壶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所有人都要把这事捂着掖着,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呢?毕竟这种丑事,天生好面子的神之凤族,怎么可能容忍!”
玉壶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轻声道:“长公主,您之所以让人一直追查鲛绡掩泪,就是为了调查凤芷娘娘的事吗?你心里还一直抱着一丝怀疑是吗?”
长公主眼底满是惊痛,抬头看着窗外满树的栯木花,“是啊,当年跟凤芷姑母最交好的便是东君娘娘了,我原本想着,或许能从她入手,查出些什么。
可相较于凤芷姑母,东君娘娘更神秘,除了知道她出自北极天柜山,是无极老人的首徒,手中有一把鲛绡掩泪,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从鲛绡掩泪入手,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我想着,若是找到了鲛绡掩泪,或许便能找到东君娘娘,进而从她那里得到些消息。
当年,凤芷姑母不但和她交好,离开神之凤族后,更是在北极天柜山待了七万年,除了她,还有谁更了解凤芷姑母的事呢?
或许她会知道,凤芷姑母到底有没有私生子,若是有,那私生子的爹又是谁?!
对了,你刚刚说鲛绡掩泪现世了,可曾看到东君娘娘?她如今又在何处?”
玉壶闻言,又是一愣,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长公主见她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秀眉再次挑起,“玉壶?为何不说话?”
玉壶心知瞒不过去,只能犹豫着说道:“长公主,东君娘娘并未出现,鲛绡掩泪并不在她手上,而是在凤栖手上。”
长公主先是一怔,忽而浅浅冷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凤栖?凤栖!凤芷姑母的那个女儿?没想到东君娘娘竟把鲛绡掩泪给了凤芷姑母!
这样说来,想要找她,岂不是更加困难?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玉壶见她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急忙道:“长公主,若是您心中疑惑,为何不直接去问凤芷娘娘呢?”
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早在几万年前,父王就曾对我们几个说过,任何人不能去打扰凤芷姑母,否则严惩不贷。
明面上说,是因为她被逐出了神之凤族,不想让我们再跟她扯上关系,其实真实原因,谁又知道呢。”
玉壶听到她的叹息声,也不再多说一句,只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栯木花,正看得出神,耳边又想起了长公主的声音,似叹息,似无奈。
“玉壶,你知道我为何要在院子里遍植这栯木吗?”
玉壶看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长公主将指尖被碾碎的花瓣丢到窗外,缓缓道:“栯木生于中次七山的泰室山中,为了将之移栽过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力。
早在我知道了凤芷姑母的事情后,脑子里便总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她的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私生子,想到父王的私生子,各种事情纠缠在一处。
我怕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猜疑中,会深陷嫉妒的漩涡,变得不再是自己了,所以才会种上这些栯木。
栯木的叶子看起来像梨树叶,树干上有红色纹理,据说服用了它就没了嫉妒心。”
------题外话------
注:栯yǒu木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