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凤栖又将脑袋看向文鳐,虽然没开口,眼里的询问已经很明显了。
文鳐刚好转过头看她,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笑意,好似枝头雪白梨花,清雅绝伦。
“公主,如魮不在,我自是没什么事儿干,而且我对青丘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想出去。
只想守在你身边,给你帮些忙,你不是说要准备新婚贺礼吗,总需要个人在身边帮忙的吧?”
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凤栖看着那温雅的面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哎,这一个个的,不知道青丘出美人儿吗,出去转转,来个偶遇什么的,多好。
留在狐狸洞多没趣啊,实在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凤栖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盒翻出来,又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将里面的用具一一摆在桌子上。
文鳐走至桌前,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玉瓶,好奇道:“公主,这些是什么啊?”
凤栖一边将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边说道:“这个呀,这是颜料,就是用来作画的颜料。
你看,这些都是我从矿物垩中提取出来的,费了老大劲儿呢。”
文鳐眉头皱起,不解地问道:“垩?”
凤栖看到他的神色,了然地点了点头,细细解释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大次山吧,那山上就有许多垩。
提炼之后,可用作涂饰粉刷墙壁的泥土,有白、红、青、黄等多种颜色。”
文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一桌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指着桌上一个精致府木盒问道:“这些小石头又是做什么用的?”
凤栖浅笑一声,耐心说道:“这个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你看,它是有颜色的,而且放在太阳光下,会折射出艳丽的光。
这是咱们南山会稽山上的砆石,也叫做碔砆,是一种跟玉很像的美石,我今日要做的新婚贺礼,可不能缺了这个。”
凤熔并未看口说话,只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含宠溺和骄傲。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顾盼生辉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倦意,好似昨夜没有睡好。
他双手抱臂,斜倚着门,面上带着几分慵懒,唯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晶亮。
凤栖并未注意到他,只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新婚贺礼上,
她抽出一张打磨光滑的木板,边上雕着花纹,好似水中的青草,又好似缠绕的双瓣莲花。
先是用羽毛笔在木板上画出两个轮廓,继而取出准备好的彩色羽毛,左右比划着,又将自制的浆糊黏了上去,红唇轻启,“红色的。”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红色的羽毛递到她手上。
文鳐在一边帮她递羽毛,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方洁白的棉帕,时不时地帮她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看向她画板时,眼中闪着光,小心问道:“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木板上画的是什么?看着像是个什么动物。”
凤栖一边黏羽毛,一边抽空回道:“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鸳鸯吗?我画的正是两只交颈嬉戏的鸳鸯。
你可听过一句话,鸳鸯兮噰噰,狐狸兮徾徾。
把手工制作的鸳鸯送给成亲的两人,而且他们还是九尾狐一族的,你不觉得最适合不过了吗?
鸳鸯是永恒爱情的象征,祝愿新人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文鳐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灵巧的双手在木板上粘来黏去,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已出现在木板上。
那彩色的砆石刚好镶嵌在鸳鸯的眼睛上,越发衬得两只鸳鸯好似活的一般。
虽说以前也经常见她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但还是忍不住惊叹道:“公主,你真的好厉害!”
凤熔微微侧目,视线从彩色的木板移向凤栖认真的小脸,眼神越发幽深,眼尾上挑,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
凤栖眉眼生动,心情飞起,拿起旁边的羽毛笔,轻蘸五色颜料,又将背景涂涂画画。
蓝色的水,绿色的草,粉色的荷花,正中两只鸳鸯,正用桔红色的嘴精心地梳理着华丽的羽毛。
待最后一笔勾勒完,粉色的唇瓣浅浅扬起,眼底好似缀满细碎而又璀璨的星光,“大功告成。”
凤栖将做好的立体版画小心地放在一边晾干,低头看着桌上五色的颜料,小声嘀咕着,“没想到还剩了这么多,真是浪费了,我好不容故意才提取出来的。”
她正想着要如何处理剩下的颜料,脑中灵光一闪,笑着说道:“对了,可以不用浪费的,把它用完不就好了。”
说罢,抬头看向文鳐,面颊微红,双眸波纹渺渺,“文鳐,我送你一幅自画像如何?快,你站在窗边,脸往我这边看。”
未等文鳐开口答应,她已经将人推到了窗前,又迅速地返回桌子后面。
凤栖手里拿着一根彩色的羽毛笔,隔空比划着,眼神专注。
文鳐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窗前。
他看着凤栖灿笑如花的小脸,心底升起隐秘的欢喜,琥珀色的眼眸如一汪碧水深潭,引人探究。
凤栖在现代的时候,虽说学了些绘画,但毕竟不是本职,最多也就是业余水平,如今突然说要给人画像,反而有些紧张。
文鳐静静地站在窗前,满头银发好似顺滑的绸缎,披散在身后。
一枚贝壳形碧玉发簪将鬓边几缕发丝固定,越发衬得他眉眼韵致楚楚,肌如莹石。
他将视线放在凤栖身上,眉目清隽,神色温和,唇边一抹笑意煦煦如春风,眼中满含宠溺。
可他越是笑得宠溺,目光越是灼热,凤栖越是紧张,手都有些抖。
她竭力镇定心神,待最后一笔勾完,只觉背后渗出些许薄汗。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幅画,正欲开口,耳边忽而响起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鼻尖是淡淡的海棠香气。
“栖栖,我也要一幅。”
凤栖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魅惑俊脸,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叹息。
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过是心血来潮,怎么感觉给自己招了个大麻烦。
文鳐走到近前,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宣纸,但见上面一个珊瑚色衣袍的男子正站在窗边,窗外是纷飞的桃花,开得正热烈。
画中人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眉眼轻舒,静淡出尘,好似那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看了只觉心头暖意融融。
文鳐被画中人眼底的深情惊住了,原来在公主已经发现我眼中的情谊了吗?否则又怎会画出这样的画?
他转头看着凤栖,对她宠溺一笑,含着温柔,宛若青莲静放,“谢谢你,公主,画的真好,原来我竟是这样的人么。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定会珍藏一辈子的。”
只要是你送的,于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永远不会丢弃,更永远不会忘记。
凤栖脸上升起淡薄的红晕,急忙摆了摆手,“不是我画的好,而是文鳐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心里,你一直很温柔,就像大海一样,能够包容一切,也像阳光一样,温暖如初。”
文鳐白皙的脸上一片绯红,淡色的薄唇色泽诱人,吐出的字如珠似玉。
“公主,文鳐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希望能够永远待在你身边,给你温暖。”
他微微低着头,如皎月般俊逸静淡的面容带着一丝动容,将心底埋藏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那温润细致的嗓音让凤栖心头一跳,脸上带着惊诧,文鳐这是在告白吗?
她看着文鳐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又小心地贴身放在怀中,心情有些复杂。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深情,凤熔已将文鳐挤到一边,拉着凤栖的手,沉声说道:“现在该到我了吧?栖栖,你怎能厚此薄彼?赶紧也为我做一幅画吧。”
凤熔忽然靠近她,将她揽在身前,细碎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耳边,将她纷乱的思绪扰的更乱了。
凤栖摇了摇头,眼角瞥了文鳐一眼,下意识地挣脱凤熔的桎梏,只用手拉着他的袖子。
她将他往外推了些,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既然要作画,那熔哥哥赶紧去窗边站着吧。”
凤熔并未多想,只顺从地走到窗边,却并未站着,而是不知从哪里弄了张软榻放在那里。
他往上面一躺,又将身子转过来,侧躺着,以手支头,狭长的眸子带着火焰的红,“就这样画吧。”
凤栖看着妖孽般的男人,嘴角直抽抽,这一个个的,是在考验她的定力吗?
但见凤熔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绯色衣衫半落,搭在肩头,织金衣角绣着缠枝海棠花,蜿蜒着诱惑缠绕。
有一缕发丝微微散开,遮着眼睛,生出一种隐秘的妩媚来,好似暗夜中的花,妖艳地绽放。
衣角从手腕上滑下,露出一截玉嫰的手臂,那肌肤白的妖冶,灼人眼睛。
真是个妖孽!
凤栖看着对面魅惑倾城的人,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果然自家的哥哥都是妖孽!
她手中捏着特制的画笔,收敛心神,将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作画上。
凤熔唇角带着淡淡的笑,视线却仿若淬了撩人的情毒,透着一种极尽敏锐的艳。
凤栖看着他故意露出蛊惑人心的笑,有种想摔画笔的冲动,还让不让人好好作画了!
她借着休息脖子的动作,仰天翻了个白眼,总觉得看着这样一个妖孽,比画人体模特还难!
凤栖的额头已有薄汗渗出,正腹诽着,忽而有冰凉又温软的锦帕覆在上面,一丝凉意蔓延开来,拂去了心底的焦躁。
她转头,与文鳐四目相接,不觉感激地一笑。
凤栖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凤熔的眼神变了,那火红的眸子好似燃起了焰火,越发深浓,带着血色的迷雾。
她以为看错了,眨巴一下睫毛,定睛再看时,那火焰色的深红早已不见。
看来真的只是错觉,摇了摇头,又继续投入到创作中。
文鳐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凤熔,那充满挑衅的一笑,让他顿了一顿,目光微微冷淡。
凤熔拿眼角余光冷冷瞥过他,又瞬间转过了头,目光深沉难辨。
凤栖自然不知两人无声的交锋,只沉迷在创作中,待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终于完成了,这也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凤熔见她搁下笔,眼中亮光一闪,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
他看着画中人,凤眸眯起,嘴角轻勾,艳红的唇贴到她耳边。
低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叩击着她的耳膜,“栖栖,你真是熔哥哥的珍宝。”
凤栖只觉有羽毛骚动着耳朵,浑身酥麻一片,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讪笑着道:“熔哥哥过奖啦。”
凤熔并未发现她的窘迫,只专注地看着画中人,看得久了,心中却升起一股无端的惧怕。
在栖栖的眼中,自己是那般的妖娆魅惑,带着温柔宠溺,应该就是个好哥哥。
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他么?
思及此,凤熔心头一痛,似有悲伤蔓延,浸透了每一寸血肉。
凤栖见二人都在看着画像发呆,心中暗忖,难道是我画的画太惊艳?还是他们俩在自恋?
看这架势,是要看到天荒地老吗?就不觉得腻烦吗?
思及此,当即笑眯眯地说道:“熔哥哥,文鳐,你们慢慢地赏画,我先出去一趟,实在是不放心几个小家伙,万一闯祸就不好了。”
凤熔原本想要跟她一起去,手都伸了出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垂下了手。
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琉璃眸子,嘱咐道:“栖栖,来之前,凤芷母后一再叮嘱我,要保护好你。
你出去走动,要多注意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记得用翠翎找熔哥哥,我马上就到。”
凤栖见他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有些别扭地稍稍偏过头去,又重重地点了点,“我知道了,熔哥哥。”
文鳐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声音如三月春风轻柔熨帖,“公主,多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凤栖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就放心吧。
记住,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公主了,如今想要在我手里占到便宜的可不多。”
看着那自信的小脸,听着那张扬的笑声,凤熔和文鳐同时露出一抹浅笑,目送着她走出狐狸洞。
凤栖本就对青丘不熟,一会儿晃到这里,一会儿晃到那里,心里还在嘀咕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丘九尾狐太多的原因,总觉得这地方跟个迷宫似的,走到哪里都会迷路。
狐狸迷惑人心就算了,连他们住的地方也如此让人迷惑,这让人如何愉快的,额,偷窥。
本打算再去昨日那个山洞看一看的,想要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若是没有个着落,心里便总是惦记着,猫抓的一样,心痒难耐。
可惜走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山洞的影子,只能暂时放弃那个计划。
凤栖幽幽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先把那几个爱惹祸的家伙找到再说吧。”
她百无聊赖地走着,顺便看了看青丘的风土人情,就那样走了大半天,连只爱宠的影子都没见到。
别说是爱宠了,就连那三个小家伙也同样没看到,也不知他们都跑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刚走到一处小丘,看到两个小婢女缓缓走来,着装倒不像是青丘的人。
她们手中端着碧玉盒,正在交头接耳,看神色定是在八卦着谁。
凤栖正欲上前问个路,却突然听到她们提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机立断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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