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玉山。
一身穿锦衣的妇人坐在上首，一手撑额，双目微闭，“二丫头，三丫头还没醒吗？这都五百多年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醒了。”
凤婉如双手放在妇人的腿上，轻轻地按揉着，“外祖母，您不要担心，我寻思着，妹妹也快要醒了。
一会儿我再去看看她，她若是醒了，我定会第一个来通知您，只是母后那边，怕是瞒不住了。
我和妹妹都离开五百多年了，母后怕是早就生疑了，若不是您给拦着，她估计已经在玉山了。”
西王母眸子微微睁开，淡声道：“我那么多个女儿，最疼的就是你母后，心肝肉地疼着。
若是将三丫头的情况告诉她，以她那冲动的性子，定会闯出祸来。
所以我想着，等三丫头醒了，再告诉她，那样她还能好接受点，心里也不会那么难过。”
凤婉如微垂着头，柔声回道：“外祖母说的极是，母后最疼爱的也是妹妹，她若是知道妹妹金丹被毁，一身修为被废，还长睡不醒，定是要难过死的。
外祖母请放心，我定会天天守着妹妹的，只望她快点醒来才是。”
西王母拍了拍她的手背，爱怜着说道：“二丫头，这五百年来，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三丫头，眼看这脸都瘦了一圈了，真是难为你了。”
凤婉如摇了摇头，“外祖母说哪里话，婉思是我亲妹妹，我不来照顾她，谁来照顾她呢。
自小我们姐妹三个便相亲相爱，就算是姐姐在这里，她也同样会这么做的。”
西王母赞赏地看她一眼，摆了摆手，“行了，你去看看三丫头吧，她若是醒了，便让人来告诉我。”
凤婉如慢慢站起身来，柔声道：“是，外祖母。”
凤婉如刚出了门，没走多远，便问道：“牡丹，三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牡丹走在她身后，低声回道：“二公主，三公主这几日的气色好了许多，估计快要醒来了。”
凤婉如眼眸眯起，淡声道：“哦，是吗？那还真是一件喜事。”
牡丹听到这句话，却并未在她脸上发现任何喜悦，只觉周身甚至有些凉意袭来。
凤婉如脚步不停，又问道：“海棠，穷鬼那边怎么样了？”
海棠微垂着头，恭敬回道：“二公主，昨日右护法派人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找到凤族小公主了，他们打算今日去突袭。”
凤婉如身形顿了一下，眼神幽深，问道：“你们觉得穷鬼能杀的了小公主么？”
海棠低眉敛目，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觉得，右护法大人虽说修为高深，但不一定能杀得了小公主。”
凤婉如眸光一闪，淡声问道：“哦？何以见得？”
海棠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心回道：“据之前得到的情报，左护法大人去找小公主报仇，可至今下落不明，奴婢估计，十有八九是被小公主杀了。
早在五百年前，小公主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杀了胜遇神女，重伤三公主，其修为高不可测。
如今，小公主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左护法大人，正说明了这一点，而且她现在的修为估计比那时还要高。
再者，据消息来报，小公主身边还跟着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修为似乎也很高。
所以，奴婢觉得右护法大人前去围杀，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凤婉如忽而停下了脚步，眉头紧蹙，想了一会儿，才继续朝前走去。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穷鬼此去凶多吉少，毕竟如今的凤栖，已经不是几百年前任人揉捏的小公主了。”
海棠脸上惊疑不定，“二公主，既然如此，为何要瞒着娘娘，左护法大人失踪的事情呢？
娘娘若是知道了，或许会加派人手，那样击杀小公主的希望不是更大一些？
为何不让人前去相助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左右护法大人都要死在小公主的手里？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凤婉如眼中暗光一闪，声音微凉，“要的就是让外祖母生气，胜遇死在了凤栖手上，若是耆童和穷鬼再死于凤栖之手，你觉得外祖母会作何反应呢？
之前，外祖母还顾忌着神之凤族和南山凤族，有些瞻前顾后，若是这次凤栖再触她的逆鳞，她就不会再犹豫不决了，定会狠厉出手。
我早就知道，耆童和穷鬼根本不是凤栖的对手，唯一能把凤栖彻底弄死的，也就外祖母了。
倘若他们俩的死，能让外祖母发威，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所以，我们如今就是在等消息，等最后的消息，然后再一起告诉外祖母。”
海棠和牡丹听了她的话，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又同时低下了头。
牡丹看着她志在必得的神情，有些担忧地问道：“二公主，左右护法在娘娘的心中，地位真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是两个手下而已，即便死了，完全可以立刻提拔两个上来，会为了他们大动干戈吗？”
凤婉如清浅一笑，脸上却有一丝诡异，“是啊，他们不过是个手下而已，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要拿出一个杀手锏才行啊。”
杀手锏？能让娘娘大怒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呢？
牡丹和海棠同时看向她，只觉她面上的神情有一丝扭曲和疯狂，吓得急忙低下头，再不言语。
凤婉如走到凤婉思房门口，低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妹妹单独说会儿话。”
几个丫鬟鱼贯而出，站在门外不远处。
凤婉如慢慢地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看着上面躺着的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三妹啊，听说你要醒来了？都五百年了，怎么还不醒呢？”
说到这里，伸手在凤婉思脸上摸了摸，刚要收回手指，却发现她的眼皮动了动。
凤婉如心头一跳，生怕自己看错了，又贴近了些，仔细看了几眼，她的眼皮确实在动！
“三妹，你是不是要醒了？姐姐帮你一把，好不好？”
说罢，伸手握住凤婉思的手，掌心内有绿色的神力波动轻绕，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身体内。
过了片刻，凤婉如额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浸出，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三妹，你试着睁开眼睛看看，你一定可以的。”
在她灼热的目光下，凤婉思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然后越来越大，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
“二姐。”
凤婉如急忙握住她的手，嘴角带笑，“三妹，你终于醒了。”
凤婉思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时之间还未想起前尘往事，“二姐，这是哪里？”
凤婉如拍了拍她的手背，“三妹，这里是玉山啊，你莫不是忘了？
你受伤之前，我们一直住在外祖母这里啊。
后来你受伤，为了不让父王和母后担忧，就把你放在这里养伤了。”
凤婉思眼神有悠远，似乎在回忆，“受伤？”
凤婉如眼底精光一闪，道：“三妹，你睡得太久了，怕是都忘记发生了什么事了。
你当时跟胜遇一起去青丘，后来也不知怎么惹到了凤栖，两个人一死一重伤。
若不是外祖母用最好的灵药吊着，又经常为你传输神力，你怕是早就……”
凤婉思眼睛忽而睁大，脸色瞬间扭曲，声音越发显得尖细了，“凤栖？那个贱人！
我想起来了！就是她，是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凤婉如眼底幽光一闪，急忙按住了她的手，安抚道：“三妹，你刚刚醒来，不可如此激动。
身体为重，切不可如此大动肝火，你放心吧，自有人会收拾她的。
就算你不说，外祖母也会为你报仇的，她已经把耆童和穷鬼派去了。”
凤婉思想到当时被凤栖爆内丹的场景，脸上瑟缩了一下，面上满是惊恐。
“不！不！耆童和穷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二姐，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厉害吗？她是个魔鬼！
二姐，那个贱人身上有古怪！她好像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她身上真的有古怪！她身上的凤火也有古怪！”
凤婉如面露惊疑，双手按住她的身体，“三妹，你是不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凤婉思脸上带着疯狂，歇斯底里地吼着：“二姐，你相信我！那个贱人身上真的有古怪！
耆童和穷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们都会死的！”
凤婉如死死地将她按住，嘴角勾一抹诡异的笑，“三妹，照你这样说，那谁才能把凤栖弄死呢？”
凤婉思忽而听到这句，有些懵，脸上疯狂的表情退去，眉头紧皱，“二姐，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你怎么了？”
凤婉如松开她，微微坐直身体，右手一翻，一个透明的光罩将整个屋子都笼住了。
凤婉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惊疑，“二姐，你为何要屏蔽外面的人？”
凤婉如将光罩布好，重新看向她，声音清寒，“自然是想跟你说交心的话，三妹，你不是想弄死凤栖吗？是不是不惜任何代价，都想把她弄死？”
凤婉思点点头，脸上再次生出扭曲，“是！不惜任何代价！那个贱人害我那么多次，如今毁了我的金丹，把我变成一个废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的！”
凤婉如清浅一笑，看向她的眼睛，“三妹，姐姐有办法，可以把凤栖弄死，一劳永逸，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凤婉思早已将她的怪异丢到一旁，听到这句话，兴奋地问道：“真的吗？二姐？你真的有办法？”
凤婉如嘴角斜勾，眼眸暗沉，“自然有办法。”
凤婉思想都未想，急忙点头，“二姐，那你需要我如何配合你？”
凤婉如伸手轻抚她的发丝，语声哀怜，“三妹啊，其实很简单，你肯定能做到的。
你刚刚不是说，耆童和穷鬼根本不是凤栖的对手，他们都会死的吗？
其实我也知道，而且我知道，耆童已经死在她手上了，而穷鬼，也将要死在她手上。”
凤婉思眼底满是震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下意识地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外祖母？
那是她的左右护法啊，胜遇已经死了，若是他们再死了，外祖母会伤心的。”
凤婉如忽而轻笑一声，嘴角带着嘲讽，“伤心？要的就是让外祖母伤心！
外祖母若是不伤心，又怎会倾力对付凤栖！就是要以此激怒外祖母！”
凤婉思脸上越发惊疑，“激怒之后又如何？难不成外祖母会为了两个手下，跟整个凤族为敌吗？”
凤婉如摸着她的发，柔声回道：“是啊，你还不是很傻，也知道这其中藏着怎样的厉害关系。
所以啊，要想彻底弄死凤栖，光有外祖母出手是不够的，我要让整个神之凤族都出动！
挑起两族之争，有神之凤族出动，一个小小的南山凤族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凤栖没有了靠山，就看她还如何蹦跶，受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就算她的修为真的达到了顶峰，她总要顾忌整个凤族的存亡吧？总不能让整个凤族为她陪葬！
如此瞻前顾后，你觉得她不死可能吗？”
凤婉思只觉头皮发麻，整个身体都冷冷的，“二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凤婉如讥笑一声，“三妹，你我很久以前就在北极天矩山上待过，我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从始至终，我的想法都没变过！我就是想让凤栖死！不仅想让她死，还想让她痛苦万分地死！”
凤婉思努力晃动了一下脑袋，想要挣脱她的手，脸上满是惊惧，“二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刚刚说的，想要让我配合，又是什么意思？”
凤婉如拍拍她的脸，轻笑一声，“三妹，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挑起两族的战争。
但如果只是死了两个无足轻重的手下，而且还是外祖母的手下，神之凤族怎么可能会出动呢？
除了让外祖母盛怒，最重要的是让母后盛怒！以母后在神之凤族如今的地位，总能煽动几个长老吧？
只要母后成功煽动几个长老，跟南山凤族开战，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我们胜，而凤栖必须死！”
凤婉思闻言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二姐，你要如何触怒母后？”
凤婉如婉转一笑，再次摸了摸她的脸，“三妹，其实你都猜到了不是？为何要装作不知道呢？”
她的话直白易懂，却让凤婉思的心激起一阵剧烈而冗长的瑟缩，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珠，拼命地摇头。
“不！不要！二姐！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凤婉如眼底涌动着暗潮，能把人整个席卷，沉入无尽的深渊。
“三妹，说话要算话哟，那你刚刚不是说，只要能弄死凤栖，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吗？
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你配合我，定然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凤婉思脑子里轰的一声，双眼惊恐，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声音沙哑的厉害。
“不！不要！二姐！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凤婉如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摩挲着，声音好似从地狱吹来的风，阴冷噬人。
“可是怎么办呢？如今只有你死了，才会激怒母后和外祖母，她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挑起两族的战争。
三妹，你不要担心，只要你死了，过不了多久，凤栖那贱人就会下去陪你的。”
凤婉思脸色煞白，心脏畏惧地缩紧，奈何身体在她的手下动不了分毫。
她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的一块浮木，死死地抓住凤婉如的手，乞求着。
“二姐，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