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一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梦。
一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梦。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的梦。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依旧漫山遍野的尸骨残骸,空气里血腥味浓烈的让人恶心。
他抬脚,踉踉跄跄的一下,透过地上已经流成的血泊,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和自己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熟悉得不能更加熟悉的脸有那么几分相似,鹅蛋脸大眼睛,只是………………
就像衣服水洗掉色一样,本来乌黑的头发和眼眸,都掉色成了烟灰色。
而身上,一身日本的武士和服,再看看满是刀茧的手,安泽一意识到,这个身体也就是脸和自己有点像,其他没有半点相似的。
至少安泽一自己虽然挺擅长玩刀(当然是和普通人比,和他家库洛洛以及库洛洛那些小伙伴比不起),但是因为他平时除了菜刀水果刀几乎不怎么碰刀也不喜欢,所以他手上完全没有这么厚的茧子。
我是谁,或者说,这个身体,是谁?
安泽一不知道答案。
武士之国,天人入侵,这和他所知晓的日本历史幕府末期相似又不同,对于安泽一只想骂人。
泥轰,你只是被高丽棒子传染了吗?什么叫地球是你们的!
国家成为了星球,西方人的入侵成为了天人入侵,呵呵。
以这个梦境里的时间算,他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他杀人了。
感觉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抽刀砍人一样,安泽一完全是思维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刀已经秒杀了那些意图伤害他的人。所以等他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他手里握着染血的刀,周围一地死尸。
安泽一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只凭身体的本能杀人,让他感觉很不好。
更主要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显然是习惯了杀人,而安泽一本人却是一个一直奉公守法的好孩子,直面血腥已经让他很不适很不舒服了,而自己亲手杀人,这更让他无法忍受。
即使他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只是梦,自己掐自己的疼痛只是梦,刀刃刺穿胸膛的感觉只是梦,也无济于事。
安泽一觉得,自己没有被自己心里面正直的三观折磨疯了他真的很不容易。
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安泽一在杀戮和练剑中一天天熬过,熬出了不小的成绩。
至少,他的意识思维能够跟得上原主留在身体的底子。
夏洛从小学习的道场那位剑术老师是一个剑术很好的和蔼大叔,在安泽一一次好奇去玩的时候对他说,安泽一的剑道天赋不逊色夏洛,不学习剑道简直暴殄天物。但是一向不喜欢刀(除了菜刀)的安泽一怎么都不想学不愿意学,现在好了,为了活下来,为了可以活到可以回去可以离开这个奇怪的梦境,他自己捡起来了刀。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的原主太流弊,虽然安泽一习惯性的开精空没有成功,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这个身体的经脉里面游走着强大的内力(?),甚至还可以通过手掌释放出来,安泽一尝试一下,然后好几棵参天大树被他这么一下子击断了。对此,安泽一决定研究一下,梦醒回老家之后尝试学习一下,不成功没损失,成功了他也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嘤嘤嘤和战斗力爆表的凶残老公在一起总是做拖后腿的废柴伤不起啊。
不过,他倒是真的很庆幸他现在不是在□□,不然就凭着他这弄断这几棵绝对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大树,他非得顶着“乱砍烂伐”的罪名蹲局子qAq。
而关于杀人………………
说适应了习惯了是假话,两辈子加一起四十多年遵纪守法的他打打杀杀实在是要他老命。
说什么不杀人就被杀什么的,安泽一觉得这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原谅自己懦弱的借口,如果你足够的强大,即使不杀人也可以毫发无损的活下来。
所以自从他意识跟得上身体本能之后,再面对想欺负他伤害他的人时,他一律用刀背把人砍晕过去。
额,好吧,他就是这种胆小没出息不敢杀人的天/朝版乖宝宝。
所以,在用半年的时间将灵魂和身体差不多达到100%协调之后,安泽一果断的转移,准备到一处相对比较平静的地方生活。
不过天下之大,却战火纷飞连绵整个大陆,平静的地方,几乎是没有。
“先生如何称呼?”找到心仪的大宅子,决定在此居住的安泽一准备和村长协商。因为战争,这个宅子的主人托村长卖这套房子,自己则是带着家人去天子所在的京都。
“吉田,松阳。”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下意识的说出来这个陌生的名字。
吉田松阳,这个身体的身份吗?安泽一想。
呐,吉田松阳先生,只要我还在你的身体内一天,我就作为吉田松阳而活着。
好吧,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没有梦到老家的点点滴滴,也没有梦到库洛洛和宝宝阿明,而是莫名其妙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吉田松阳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是这个身体原主自己编的一个假名。
只是这个身体的原主还没有使用这个假名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这个睡眠中穿越的灵魂就鸠占鹊巢的占了这个身体。
假名也好真名也罢,反正,他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上用自己的真名“安泽一”。
名字是连接彼此的魔咒,他不准备留在这个世界上,他就绝对不会用这个名字与人留下任何羁绊。
“吉田先生,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呀。”见武士模样的安泽一很好说话的样子,老村长在房子交易协商好后,好心的提醒:“这附近有一个吃尸体的食尸鬼,据看到的村民说,那个恶鬼有着血红的眼睛,很可怕。”
“这样吗?我知道了,真是谢谢你了,村长大人。”安泽一微笑着,心里面却是一沉。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鬼,大概,是失去父母的孤儿吧。
心思所动,安泽一准备去看看。
然后………………
他睁着清透的灰眸,静静地看着那个手里抱着一把□□,坐在尸体上默默地大口大口吃着粘有血污的饭团的小孩,银色的自然卷头发乱蓬蓬的,又瘦又小。
不知道为什么,安泽一在这个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存在的自己。
一个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挥剑的自己。
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揉了揉那头看起来很蓬松柔软的银发,声音温和的开口:“听说有吃尸体的鬼才来看看,就是你吗?”
小孩微微抬起头,露出乱发下面那双红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红色,不同于夏洛的水红色眼睛,而是暗红色,安泽一忍不住微微弯起眼睛:“真是相当可爱的鬼呢。”
小孩子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往后跳开,然后动作流畅的从那把比他个子还要高的刀鞘里面抽出刀。
有点生锈,沾满血污的刀。
“那个也是在尸体上拿来的吗?”安泽一平静的开口,他想起流星街,想起流星街的小孩,为了生存为了活下来而不得不杀人不得不像刺猬一样警惕的小孩:“一个小孩子利用尸体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靠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吗?”
“真的是了不起啊。”安泽一真心实意的感慨着。同时伸手,抽出了自己身上的□□,扔给了小孩。
“但是,那种剑已经不需要了。”
“害怕别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挥的剑,把它丢掉。”
“送给你,我的剑。”
是的,这个小孩很像流星街的孩子,但是一直孤独的他还不懂得同伴的意义,不理解更多。
“如果想知道它真正的用法,就跟我来吧。”
安泽一转身,一边说一边走,他相信,他相信那个孩子一定会跟上来的:“从现在开始舞动它吧,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
“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
小孩的脚步声跟在后面,他停下脚步,转身,伸手。
那个银发男孩顿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大手。
安泽一微笑着,在心里面轻轻的叹气:是谁拉住谁的手,谁拉着谁走出迷惘,这一点还真是不好说。
“我叫吉田松阳,你呢?”
“银时,坂田银时。”
小孩子体力不足,又是光着脚,走了一会儿,安泽一蹲下身将他背了起来。
“我们去哪里?”小孩头靠在安泽一颈窝,大大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安和迷茫。
“我们一起回家。”
在未来的无数的日子里,坂田银时都记得,在那个蔚蓝晴天里,那个容貌清隽端丽的男子,回过头,对他露出这个血腥乱世里没有的温柔干净的笑容,一双澄澈剔透的清灰色眼眸里,有着宛如晴朗无云的天空一样包容明媚,温柔清澈。
安泽一将自己的大宅子改成了私塾,而自己则成为了一个教书先生。
他想过了,这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他与其继续迷惘下去,不如做些什么,可以让人记住他的事情。
他迟早会离开,但是他还是想要有人记住他,哪怕只是偶尔的想起。
他是安泽一,就算是套在一个新的壳子里,他的灵魂也依旧是安泽一,他不会主动杀人,他也不会胡作非为。他想像他所尊重的作家鲁迅先生那样用文字去唤醒人们的思想,但是知道现在这个时代酷似记忆里日本幕府末年知道未来明治维新,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
支持攘夷?将外界的知识和科技拒绝和闭关锁国有什么区别?历史的大势所趋注定他们会失败。
支持幕府?攘夷志士思想再怎么如何也是真心为了这个国家所考虑的,就像清末维新变法的那些人,他们的思想不一定全部是适合国家的,但是他们却也是真心为了这个国家的。
那么他能够做什么,他能够做什么来证明他安泽一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存在过?
看着在自己面前快速吃饭的银时小正太,安泽一微笑,然后在小正太一脸迷茫的抬起头时习惯性的伸手摸摸对方柔软的银发。
他可以教书,可以将自己的思想和知识教给这些孩子,让他们在这个注定不会有和平的世界更好的,心怀希望的活下来。
也许他教不了太久,也许他教的人不多,但是慢慢来,希望的火种总会将这个国家照亮的。
安泽一对此很相信,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心怀希望的人,并且也希望他教的学生也能够成长成这样的人。
故事里潘多拉的魔盒,他一直觉得应该换一种思维去想,就是不管这个世界充斥着多少黑暗、欺骗、病痛、伤害,只要希望还在心里面没有离开,灾难总能够度过,然后更好的生活。
因为只有心怀希望,人才能积极的活下来。
现在的世道不好,外面战火纷飞到处都是死人,长得牛头马面人类身子的天人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横行着,很嚣张。
胆子一向不怎么大的安泽一,果断选择蜗居在这个比较和平安定的小村子做一名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