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就连动都动弹不了,每天只有水笙过来喂我些吃的,还有肴津过来跟我说会儿话。
肴津每天都是愁眉不展,见了我之后局唉声叹气,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比我还要颓废。
我就问他说:“你这是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别人还以为要死的人是你了。”
谁知道肴津却瞪着我说:“先生你别胡说,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肴津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居然红着眼眶跟我说这种话。
他似乎是意识到有些失态,就急忙揉了揉眼睛,又对我说:“先生这么多难关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绝对不是有事的。”
我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对他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次我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之前不管经历了什么,至少我还活着,但是现在真的跟以前不同了。
虽然我每天都躺在床上,但我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是一天比一天差,我真怕自己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可越是在这种时候,我的心情反而越发平静了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想是发了疯似的,想要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现在当死亡真正降临,我却觉得原来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而已。
我让肴津把我扶起来,但是肴津却有些不愿意,想要让我再躺着休息一会。
我就对他说:“我怕我再躺下去,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
肴津低下了头,然后才找来一个轮椅,扶着我坐到了轮椅上面。
我就问肴津说:“我还没有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肴津就对我说:“这里就是普陀山啊,那天我们醒过来之后不久,就看到你也从光门里面滚了出来,但是那时候先生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沉声没有说话,本来圣祖把我打下化仙台,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现在看来,我既然不是天司之人,化仙台也不收我的命,所以才把我给送回来了。
我又问他:“那西山君回来了吗?”
肴津摇头说:“没有,没见他回来,那些道派弟子也回去了,说是要回昆仑,上天司,只有那个姑娘留下来找顾先生。”
肴津所说的那个姑娘,自然就是水笙。
其实水笙的心意,我自然也懂,只是我这一生,已经不能无法再辜负这样一个好姑娘了。
肴津推着我走了出去,我抬起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在房间里躺了这么多天,这还是我第一次闻到新鲜的空气。
我就不由感叹了一句:“外面的空气还真是好,只是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闻到了。”
肴津却哽咽着说:“先生你别说胡话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现在我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在天司发生的事,那些人被留在了天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反正我相信,圣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只怕他们现在想逃,也根本就逃不出天司。
只是现在的我,也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了,到这个时候,我才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做命由天定。
或许真的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使命,命运的轨迹早就被定好,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而我的命运,就是做精血的容器,当精血离开我的身体之后,我的使命也就到头了。
水笙好像是想要去给我送些吃的,过来见我出来了,就急忙跑了过来,冲着我说:“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她说完之后,还瞪了肴津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他身体没有恢复啊,还带他出来干什么。”
肴津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没办法,是先生自己非要出来的。”
水笙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跟他多说,而是过来对我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对水笙说:“我怕我继续在床上躺着,就再也没机会起来了。”
水笙听我一说之后,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哽咽着对我说:“你别胡说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水笙毕竟是个小姑娘,也不会像肴津那样坚强,被我这么一说之后,竟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而且还有种收不住的势头。
我见她这样,心里也不由难过,就急忙对她说:“行了,你别哭了,不然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但是水笙却哽咽着说:“反正这里也不会再有别人来了。”
她说完之后,我也不由停了下来,的确是这样,现在还有谁会来呢。
谁也不会再来了,这方天地之中,好像是剩下了我这最孤独的一个人。
我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就沉声对肴津说:“我不想继续住在普陀山了,带我离开这里吗?”
肴津听完也是一愣,急忙对我说:“先生你现在都这幅样子了,还要往哪里去啊?”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对他说:“我想回我家去看看,陈家村。”
水笙伸手擦了擦眼泪,就过来对我说:“不行,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哪里经得起折腾,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然后对水笙说:“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而且现在不回去的话,难道要等我死了再回去吗?”
水笙听我说完之后,马上就瞪着我说:“你别再把什么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只好对水笙说:“我在这边住不习惯,你就带我回家吧,说不定我回去之后,身体就好了。”
本来水笙还是不愿意,但是经不住我的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答应带我回去。
现在的我已经非常虚弱,根本就走不动路,不管去哪里,都得要肴津背着。
他背着我上了火车,俯我在座位上坐下,然后有些无奈地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外的景物飞逝而过,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很奇怪,既然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死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支撑着我最后的一口气,让我即便是失去了精血,还能苟活这么久。
火车开了一路,我也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肴津跟我说他要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座位。
但是没过一会儿,却又走回来坐了下来。
我就对他说:“怎么这么快……”
可我话还没有说完,扭过头一看,却发现坐在我旁边的人,竟然不是肴津。
大概是因为照顾我太辛苦,水笙已经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熟。
所以我也没有叫醒她,而是沉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是一个穿着大衣的老头,留着很长的胡须,戴着一副墨镜,头上还带着圆顶帽子。
他往我旁边一坐,顿时就让我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气氛,所以我才肯定,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但他却问我时候:“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只见他摘下了墨镜,我再皱眉一看,果然就发现这张脸有些面熟。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差点就惊呼了起来,但是因为现在是在车上,我还是强行忍住了自己震撼的心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问他:“怎么会是你?”
现在坐在我旁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守门人周作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我认出他之后,的确被吓了一跳,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周作道就对我说:“怎么样,这个时候见到我,应该觉得很诧异吧。”
我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咬牙问他:“你现在过来,是想要为周铭报仇吗?”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却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来,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真要杀我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所以我只好又对他说:“如果你是来报仇的,那你找错人了,周铭并不是我杀的。”
但是周作道却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说:“不,我并非来为他报仇,所谓生死天定,命不由人,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我也没有什么挂怀的。”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开口问:“那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周作道转过来看了看我,然后对我说:“我这次过来,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我也不知道周作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但是对于他欺骗我来救周铭的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释怀。
所以我就开口对他说:“看到我现在这幅要死的样子,应该也够了吧,我朋友要回来了,你先走吧。”
但是周作道却只是摇头,然后对我说:“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磨难,难怪你还是无法释怀吗?”
我对他说:“我根本就无须释怀,等我死了之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也感觉有些伤感,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可周作道却忽然开口说:“可事实却是,你到现在还没有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