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金平回来后,给我一瓶水,我接过,没有喝。
等医生赶来后,一直亮起红灯的手术室又亮了一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过去后,手术门才被人推开,里面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医生,他们脸上都是满是冷汗,似乎蕊蕊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严重。
其中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对我们说蕊蕊手上的口子割得太深,如果再久一点,基本上就没救了。
之后蕊蕊被推到重护病房内,乔金平根本没有理会我还在这里,随着被推出来的蕊蕊进了病房,我站在门外一下就像个多余的人,乔荆南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左右看了一下,走廊上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尽,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我难免嘲笑一声,自己还真是多事,走到病房门口想要通知一下乔金平我要离开了,透过病房看到乔金平正寸步不离守在蕊蕊病床前。
我站在那里一会,转身离开。
对着长长的走廊口走去,正满是心事低头走着的时候,低头瞧见自己脚下踩了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立马往后一跳,等我看清楚靠在墙壁上的人之时,他正斜靠在墙壁上,手指间正夹了一根被点燃的烟,他没有看我,只是将指间那根烟在不锈钢制成的垃圾桶烟盒上按了按,不大不小的星火在他指尖几厘米处熄灭,他从墙壁上起身,简短对我说了一句:“走吧。”
我站在那里有些僵硬,我先前以为他走了,因为他起身后便在也没有出现在我过视线内,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走廊拐角处看见他,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全身僵硬站在那里,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语气淡漠说:“四点,只有鬼车。”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大半夜堂而皇之说出鬼车两字,我有些脚底生寒,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佛的存在,也相信这个世界上同样有牛鬼蛇神的存在,他这句话让根本没联想到鬼这个字眼上的我背脊发寒。
但我还是坚决的拒绝,口是心非的说:“我又不怕鬼。”
他终于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丝讥讽,他侧身后看了过去,我听到身后脚步声,随着他视线看了过去,昏暗的走廊尽头被人推出一辆推车,推车上面躺了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围在推车旁边的家属在那里凄厉的哭喊,那样的哭声让人全身发麻,仿佛耳背上都带着冷气。
凄厉的哭声离我们越来越近,被人推着的那辆推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我本来不想多看的,因为这样的场景不用想,便是有人半夜死了,可我还来不及收回视线,那辆推车上躺着的人一张灰白冰冷的脸一下闯入我视线,死者是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子,死者的母亲伸出手去翻死者的眼皮,想让他睁开眼眼睛看看她。
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那死者的脑袋忽然往我们这边一侧,那张灰白的脸正好对着我。
明明那么害怕,我却始终死死盯着,车子离去好远,那凄厉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一样。
我望着医生们被黑暗淹没的白大褂,下意识伸出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冷汗,周身忽然有一阵冷风包围了我,有一个声音挨在耳边阴森森说了一句:“听说半夜死者的灵魂会在附近游荡,他就在你旁边。”
尖叫声划破走廊的寂静,我焦急中转身便死死埋在身后的人的怀中,他大概没有没想到我会这样激动,被我忽然转身有些措手不及,身体被我扑的往后退了几步,我埋在他怀中,脑海里还是那张灰白的脸。
脸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冰冷无比,他稳稳的抱住我,许久,才伸出手要将我从他怀中推开,我什么都管,无论如何都要死死揪住他,他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说:“我要走了,松开我。”
我死死抓住说:“我不松!我不松!”
他说:“你不松?”
我埋在他怀中激声问:“他走了没有!”
乔荆南问:“谁。”
我说:“就是那个死者的魂魄!”
乔荆南身体一愣,想要推开我的手停了停,垂放在身体两侧,他用特别严肃又正经的声音说:“还没有,她在你身后和你说话,问你为什么不理他。”
我把他西装衣领拉开,便往他衣服里面更深入了进去,颤抖着声音说:“你告诉他,我不是他妈妈,你叫他别找我!”
乔荆南胸口忽然发出一声闷笑,他伸出手将想要将我脑袋从他外套内掏出来,可奈何我被他真的吓住了,很害怕一睁开眼身后便真站着那男孩不肯离去的灵魂。
他掰了半天,掰不出来,最终作罢,便干脆解着外套往我脑袋上一罩,轻飘飘说了一句:“杨卿卿,衣服借你。”
女人的力气和男人的力气相比简直薄弱多了,他硬生生将我抓住他胸口衣服的手给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将我从他怀中推了出来,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意,他对我说:“我先走了,我叫一辆出租车来楼下。”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从后面什么都不顾狠狠抱住他,我说:“你送我回家吧,我不想坐出租车。”
他任由我从身后抱住他,没有动,而是问了一句:“理由。”
我说:“我怕。”
乔荆南说:“这个理由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要送你回去。”
他松开我死死抱住他腰的手,在我手即将从他腰际离开之时,我莫名其妙哭了出来,我说:“乔荆南,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怕这些东西,你现在把我吓住了就想要扔下我到这里,没门,只要我一直跟着你,他就会一直跟着你,你快点和他说不要跟着我!快点!”
他感觉到我在瑟瑟发抖明白我是当真了,我眼泪和鼻涕糊了他背后一把,他最终将我从他背后一拽,我脸从他背后改为埋在他身侧,他手臂挟着我说:“好了,我这辈子真是欠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挟着我往医院外面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医院那股独有的药味消失后,他才说了一句:“已经到楼下了。”
我这才缓缓的从他手臂下直起身,当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衣服都被那股冷汗给透湿了,我还心有余悸左右看了一下,在确定没有见到那张灰白的脸之时,才松了一口气。
乔荆南没有等我,而是最先坐到驾驶位置上,我感觉周边的风冷飕飕的,看见他进去后,赶忙想要去拉开车门,可去拉的时候,发现车门被锁了,乔荆南坐在车内看向我,面目严肃,再也没有先前的戏谑了。
他不紧不慢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坐在车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开了车窗,我死死拍打着车门说:“你关着门干什么!”
乔荆南低头看向手中缓慢燃烧的火星,很快那截烟上便有了一截轻薄的白色烟灰,他并不急着抖掉,而是抬头看向我说:“想上车可以,先把你手洗干净。”
我说:“这么晚了,你让我去哪里洗手,而且我手不脏。”
乔荆南说:“我觉得脏。”
我伸出手快速放到眼底看了眼,即算是昏暗的路灯也仍旧可以看清楚手掌心什么东西都没有。
为了怕他不相信我,我伸出手掌心给他看。
他说:“先把别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洗掉,我在这里等你。”
我急哭了再次往身后望了望,身后的医院在夜晚乌云的笼罩下显得阴测测,而周边一个人也没有,我说:“当时是他主动抱我的,不关我事。”